团子滚滚

Chapter 45

坠着紫色水晶的眼罩掉落在地上，玉石与地面碰撞发出几不可闻的脆响。朱雀下意识地向眼罩底下鲁路修露出的左眼看去。他原以为会看见刺目的伤痕，但出现在视野中的景象让朱雀震惊地怔愣在原地——

精巧的齿轮扣嵌在原本该是眼瞳的地方，一格一格行走着。精致又复杂，就好似机械钟表的动力机构，满是金属的冰冷质感，让人无法感受到生命的气息。

向着对方探出手，朱雀喃喃着道：“鲁路修，你的眼睛……”

“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嘶声的惨叫回荡在空无一人的走道之中。

鲁路修捂住左眼屈膝跪下，仿佛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一般弓起背脊。朱雀可以看见对方姣好的面容因疼痛而扭曲，就如同曾经他受骗被擒时对方所演绎的那样。

然而朱雀知晓这次并非演技。

朱雀的手掌在空中定格了一瞬，随即更加急切地扶上鲁路修的肩头。对方的凄厉声音撕裂了空气的同时仿佛也在撕扯着朱雀的心，让他只能无措地一遍又一遍唤着鲁路修的名字。

“喂，鲁路修！鲁路修，你怎么……”

突然惨叫声戛然而止，鲁路修就如同一个断线的人偶静止了。

“……鲁路修？”朱雀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鲁路修，痛苦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仿佛灵魂被抽空般的茫然之感。骤然安静下来的空间中，只剩下两人浅浅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每一下都好似敲击在朱雀的心弦，让后者越绷越紧。

“鲁路修？”朱雀再次呼唤了一遍对方的名字，却无法从对方完好的右眼中看到一丝光彩。

不安攫获了朱雀的心脏，正当他试图扬高声音唤醒对方时，朱雀忽然感到手下一空。

鲁路修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朱雀，之前还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庞上流露出轻蔑不屑的神情，“别用你的脏手碰我，下等的Numbers。”

朱雀怔怔地眨了眨眼睛，下一秒已被握在鲁路修手中的手枪对准了眉间。这一幕就仿佛被鲁路修欺骗抓获那一天的重演，他的脑中剩下一片白茫茫的混乱，让他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

难道这又是鲁路修的计谋，一切都是对方的设计？

不，不可能。这个念头刚一浮起，便被朱雀本能地舍弃。那些温暖甜蜜的回忆并非虚假，鲁路修没有必要为了一个计谋伪装那么多。那么对方现在为何会对着朱雀枪口相向？还有眼罩后诡异的机械左眼又是怎么回事？

思及此，朱雀的视线下意识地落在鲁路修那只被改造过的左眼。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齿轮的转速似乎在不知不觉间有所增加，甚至隐隐透出不祥微弱红光。

难道这就是鲁路修突然表现异常的原因？电光火石间，朱雀来不及细思，身体已经行动起来。直起背脊欺近对方的同时，朱雀格开鲁路修握枪的手臂，将其拧到后背。

把黑发少年整个压制在墙边，朱雀在对方耳后问道：“鲁路修，你不认得我了吗？”

“Numbers！放开我！来人啊！”鲁路修挣扎了几下未果后，脸上浮现激怒的神色。

鲁路修的声音回荡在走廊间，尽管对方曾以总督的身份下令调开附近的守卫，但朱雀知道自己没剩下多少时间了。按制着鲁路修的手下微微用力，朱雀又问道：“你还记得你的计划，你的抱负吗？”

“镇压所有Numbers，维护布里塔尼亚的秩序，人生而不平等……”

从鲁路修口中念出的词句就仿佛一开始便写入程序的台词一般，而鲁路修只是一只会说话的玩偶，将主人录下的声音完美地放出。

果然这不是真正的鲁路修。洗脑可以进行一次那么也可以进行第二次，而操纵鲁路修记忆思维的罪魁祸首八成就是这只诡异的机械义眼。

“可恶！”朱雀怒吼一声，用力地在鲁路修的后颈一掐。黑发少年的身体随之一软，倒在了朱雀的怀中。

隐约可以听见守卫赶来的杂乱脚步声，朱雀咬了咬牙扛起失去意识的鲁路修。

他必须尽快与黑色骑士团汇合，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

蓝灰色的月下险险躲过萨瑟兰的一击，眼见即将被另一侧围攻的布里塔尼亚KMF砍中身侧，一只巨大的利爪穿透过偷袭者的机身，替战友解了被围困之势。

利爪的主人，鲜红的KMF一击得手便又快速抽身，穿梭过战场前往下一个陷入危机的同伴身边。驾驶舱中，紧握着操纵杆的红月卡莲咬住牙根，低声质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对面没有任何联系？”

通讯频道中响起玉城愤愤的抱怨声：“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该不会是布里塔尼亚那个总督骗了我们吧？”

“但是他这样做有什么好处？我们因为他的情报直接摧毁了多个布里塔尼亚的军事设施，径直攻入了东京。如果对方只想引诱我们将我们一网打尽，为什么要给我们这样的机会？”扇却不解地说道。

卡莲坐在红莲二式中，将视线投向东京租界总督府所在的方向，“朱雀，你究竟在干什么？”

忽然，来自斑鸠的通讯提示让卡莲收回了视线：“雷达显示一架敌方机体正在急速接近，识别信号Z-001，是兰斯洛特。”

与此同时，来自兰斯洛特的通讯请求也应声响起。卡莲不假思索地接通了通信，对着通信器那头唤道：“朱雀？！”

“卡莲！”很快，通信器中传来了朱雀的回音。

卡莲劈头盖脸地问道：“喂，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你们会解除武装投降的吗？”

然而朱雀只回答了一句：“事情有变。”

事情有变？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看着向自己急速接近的白色机体，卡莲下意识地问道：“是鲁路修……”

“一言难尽，先让我降落斑鸠再解释。”

通信器中的话音落下，只见兰斯洛特在空中划过一道残影，向斑鸠径直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