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滚滚

Date 4

“总之记住，不得违抗法老王的命令。”

带路的人看了眼来历不明的奴隶，视线在对方不如当地人深刻的奇观五官上打了个转，又嫌弃地收回，终于大发慈悲地挥了挥手放他离开。朱雀退下的时候还觉得脑袋里有些发蒙，古埃及王宫里复杂繁琐又完全陌生的规矩挤作一团在脑子里打转，搅得他一头雾水。

虽然细节上也许有点偏差，但大概都记下了。朱雀在脑中努力地回忆了一遍带路人所述说的内容，暗自点点头。总体上与军规相差不大，无非就是些令行禁止的规矩，朱雀相信自己很快就能习惯的。

于是，朱雀按照知指引之人的指示，守在贴身男仆该在的岗位上，学着曾经看到壁画上的样子恭敬地跪趴在地上，等候着法老王的传唤。

灯芯草笔在莎草纸上书写的沙沙声延绵不绝地传来，朱雀一动不动地维持着自己的姿势，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到了鲁路修的身上。虽然无法随身携带手表，但按照朱雀的估算，不远处的法老王已经勤勤恳恳地书写了近两个小时，这让他不由咋舌。

——鲁路修这个法老当得也真辛苦呢。朱雀把带路人“不准直视法老王”的禁令抛到脑后，偷偷地抬眼瞥了鲁路修一眼。明明来自科技比未来地球更为发达的文明，却受星际法所限只能用最劳累的原始方法处理文书，朱雀收回自己带着同情的目光，继续扮作一个安分的男仆。换做是朱雀，他情愿像现在这样干些体力活，也不想同鲁路修一样写那么多字，毕竟如果只是跪趴上一会儿的话连站军姿的辛苦程度都及不上。

“你还真做得下来。”

熟悉的好听声音响起，朱雀抬起头环视四周，确定没有第三个人在场时，弯起眉眼问道：“鲁路修，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能抬起头直视我，也不能直呼我名字吗？”法老王挑眉问道，但没有等到回答就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在我这里我就算了，但是既然你选择了奴隶的身份，如果在外面对他人有所不敬，就做好挨鞭子的准备吧。”

“我记住了。”朱雀爽快地答道。

嘴角抽动了一下，鲁路修不愿再看向朱雀，指了指桌上已经空了的带柄银罐，“把里面的牛奶填满。”

“嗯，明白了。”接到命令，朱雀捧起银罐便向外走去。

朱雀身后，鲁路修的声音传来，截住了他的脚步，“喂，你知道该去哪里添牛奶吗？”

“不知道，不过没关系，我去问就行了。”

朝法老王展颜一笑，离开时朱雀听见身后响起又是一声叹息。

*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捧着牛奶回到法老王的房间，鲁路修立即劈头盖脸地问道。

“在走廊上碰到了一个热情的女士，和她聊了几句。是她带我去了可以倒满牛奶的地方。”朱雀笑答道，在空杯子斟满了牛奶。

深吸了一口气，鲁路修扫了朱雀一眼，放弃似地揉了揉额头，喝了口牛奶，才又疲惫地问道：“你这身衣服还穿得惯？”

“嗯……还行吧。”朱雀和所有古埃及的男性奴隶一样，只在下身为了一条亚麻粗布的短裙，虽然在未来裙子是女性特有的装扮，但他也不是第一次穿裙子了，便大咧咧撩起了裙子的下摆，“就是大腿这里凉嗖嗖的，有些不习惯。”

“住手！咳咳，这是什么下流的举动！”牛奶惊得呛进了气管，鲁路修艰难地咳了几声，脸色涨得通红。

“这有什么吗？我可是男人啊。”虽然不解，但朱雀还是乖乖地放下了裙摆。

脸上的红晕未褪，鲁路修的怒吼中甚至带出了破音，“未来的地球人都和你一样不知羞耻吗？”

“我以为古埃及人习惯别人不穿衣服了。”

“我不是古埃及人！”鲁路修激烈地反驳，顿了顿，眼神又落在了朱雀的胸前，“你脖子上的链子又是怎么回事？上面刻的是你们那时候的文字？”

低头看了眼军队的铭牌，朱雀点头答道：“嗯，上面刻的是我的名字。”

“带着刻有名字的饰品，未来人也有这样的习俗吗？”

“并没有，”朱雀笑着摇了摇头，“我的这个是军队里才需要带的，方便战场上辨认残缺的尸体。”

鲁路修皱起眉，“这种不吉利的东西亏你还带着。”

“嗯……怎么说呢……虽然我并不怎么怀念过去，但这毕竟是证明我曾经身份最后的东西了。”朱雀垂下眼，抬手抚摸了一下沾染上体温的铭牌。

“你……”鲁路修的表情沉重了起来，迟疑了一下问道，“那边还有等着你回去的家人朋友，或者恋人什么的吗？”

“也没什么。”朱雀又把脑袋摇了摇，“我的确在军队里有两个朋友，以为我死了他们一定很伤心，不过他们的话马上就能振作起来的。我还有一个老爹，不过他早就说了没有我这个儿子了，我如果是战死的话，他还能领到一大笔抚恤金，虽然他不缺钱，不过好歹也算把我欠他的都还清了吧。”

感伤的表情一瞬即逝，鲁路修向朱雀投去一个鄙夷的目光，“真看不出来，你还真是个薄情的家伙。”

“有吗？”朱雀歪过脑袋。

无力地挥了挥手，鲁路修发出今日不知第几声的叹息，“好了，没你的事了，回去趴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