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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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棕发少年静静地走在11区市政厅长长的走道上，与一名卫兵擦肩而过。

“等一等。”棕发少年叫住了卫兵。

卫兵回过头，掩饰住了脸上不耐的表情：“有什么吩咐，枢木先生？”

棕发少年微微一笑：“你能告诉我去娜娜莉总督的房间该怎么走吗？”

卫兵闻言，眼神顿时变得木讷起来，如机器人一般指向前方：“前面右拐，到尽头左转后的最里面的房间。”

“谢谢。”棕发少年微笑着，再次跨出了脚步。

很快，他便找到了那间房间。站在门口，棕发少年的眼中瞬间闪过了复杂的神采，又立即挂起了微笑，用ID刷开了房门。

“是谁？”轮椅上的少女朝着传来声音的方向转过头。

看着眼前的少女，少年碧绿色的眼眸中涌动着幽深的情绪。他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对方，好似害怕自己眨眼间少女便会消失。轻轻吐出一口气，棕发少年温柔地开口道：“娜娜莉，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去外面走走？”

合着双眼的少女闻言微微偏过头，细眉间蹙起几道深痕，迟疑地问道：“……你是谁？”

棕发少年的脸庞僵硬了一瞬，但他很快便掩饰地轻笑道：“娜娜莉，你睡迷糊了吗？是我，朱雀啊。”

“你不是朱雀，”娜娜莉的语气中多了分确信，她仰起脸对着少年站立的方向，再次质问道，“你究竟是谁？如果不回答的话，我就叫人了。”

棕发少年嘴角的笑容再也无法维持，笼上一层阴云的脸庞看上去与朱雀不再那么相像。他按住轮椅扶手上少女的手背，向着对方前倾过身子。再开口时，少年清亮的声线被全然不同的低柔嗓音所替代：“娜娜莉，是我。”

少女的脸庞刹那间好似绽放出了不一样的神采：“哥……”

扮作朱雀的鲁路修用食指抵住少女的唇，止住了对方欣喜的呼唤。“什么都不要问，出去我再解释。”

娜娜莉的手指握紧了轮椅扶手，脸上虽是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棕发少年微笑着直起身子，走到娜娜莉的身后，推动轮椅道：“那我们走吧。”

*

朱雀瞪视着头顶昏暗的吊灯，下意识地抽动了一下手臂，然而只换来几声镣铐的清脆碰撞声。他的衣服纽扣已被好好扣起，残留在空气中的淫靡气息也已散去，完全看不出在这间小小的囚室中曾发生了什么。

但朱雀的身体还记得。鲁路修指尖的轻触仿佛仍留在他的皮肤上，令朱雀不自禁地打了个机灵。

——是否要与我和娜娜莉一起回到过去那样的生活。

鲁路修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脑海中，久久不能消散。那一个夏天，炙热的太阳、向日葵的花香、不绝的蝉鸣……点点滴滴就恍如昨日历历在目。

那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他何尝不想回到过去。然而现实早已给出了残酷的答案。在鲁路修成为了Zero之时，他们便已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而在Zero杀死尤菲之时，他们的道路便再无交错的可能了。

不，早在他杀死父亲之时，他便已无追求幸福的资格。鲁路修与Zero只不过是打碎了他仍留存在心底的幻境。

——所以他必须阻止鲁路修。

朱雀侧过头，视线顺着腕间的锁链一路扫向床头的铁杆。他反手握住链条，将其在手中缠绕上几圈，随即猛地施力。扣在腕间的铁环几乎嵌入他的血肉，缠绕在掌间的锁链好似一条金属的巨蟒，在朱雀的手上勒出道道惨白的痕迹，他却只是咬住牙根继续施力。

被锁链拴住的铁杆发出吱呀的呻吟，在一声突然的脆响中，连接支架的薄弱处蓦地断裂。断开的铁杆顺着惯性倒向朱雀，尖锐的铁皮划过拇指下方，瞬间细密的血珠自创口中沁出。

扯开衬衫随意包裹了一下受伤的手腕，朱雀望向紧闭的铁门，已经没有时间了，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

通往停车场的电梯前，守卫看着来人露出惊讶的神情：“枢木先生，您要带总督去哪里？”

推着轮椅的棕发少年抬起手取出右眼中的隐形眼镜，诡异的红色光芒在他的眼瞳中映出飞鸟的标记：“让开。”

守卫的眼神在接触到红光的一瞬间变得木然，他依言侧身答道：“遵命。”

重新戴上隐形眼镜，鲁路修推着娜娜莉走进电梯。电梯门刚刚合上，轮椅上的少女便出声问道：“哥哥，我们要到哪里去？”

鲁路修低笑了一声，温柔地安抚道：“一个安全的地方，咲世子小姐也在那里等你。”

“咲世子小姐，”娜娜莉抓着轮椅扶手的手指微微收紧，“她还好吗？”

“嗯，她很好。”顿了顿，鲁路修抬眼看向重新打开的电梯门，露出微笑，“好了，我们快走吧。”

“你要去哪里？”

一个冰冷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地下车库，令鲁路修蓦地停下了脚步。他循声看去，与他此时面容一模一样的棕发少年正自阴影处缓步走出。

“朱雀？”娜娜莉偏过头唤道。

朱雀停下脚步，站定在鲁路修的身前，两张几乎完全一样的面孔互相对视着，仿佛镜像。只是比起鲁路修扮演的棕发少年，真正的朱雀看上去狼狈了许多，汗水将他的发丝打湿，混着不知哪里剐蹭来的污渍粘连在颊畔，衬衣也凌乱地皱成一团。

“你怎么会在这里？”鲁路修不禁从嗓中漏出了惊异的声音，在将视线移至朱雀手腕上残缺的镣铐与白布下渗血的手腕时，他的表情微微扭曲，“你……！”

朱雀的视线直直射向鲁路修，一字一顿地质问道：“回答我的问题，你这是要带娜娜莉去哪里？”

“不要在这里说，换个时间，我会好好解释。”低头看了眼茫然又疑惑的妹妹，鲁路修的语气称得上是在恳求。

然而朱雀却只是径直道：“你是要带娜娜莉去黑色骑士团吗？”

“黑色骑士团，哥哥？”娜娜莉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为惊讶而变得有些尖锐。

紧紧抓着轮椅，鲁路修几乎将手中的金属掰断。他怒视着眼前的棕发少年，恨声道：“朱雀！”

“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告诉娜娜莉这个事实的……”朱雀微微垂下眼睛，再抬起眼时，决然的碧眸看向轮椅上娇小的少女，“娜娜莉，鲁路修就是Zero，率领黑色骑士团的男人。”

娜娜莉摇了摇头。“哥哥是……骗人，Zero可是杀了尤菲皇姐的……”她的声音哽塞在喉头，贝齿深深咬住下唇。在一片难捱的沉默中，她忽然惊醒似的唤道，“……哥哥？”

鲁路修没有应声。娜娜莉的脸色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苍白，握着扶手的手指微微颤抖。

鲁路修看着妹妹眼角的水光，掩去自己眼底的疼惜。扯下假发套，鲁路修取出翠绿色的隐形眼镜，抬眸冷冷看向引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朱雀，你真是让我走投无路。”好像有一层迷雾被撕开，鲁路修脸上所有与朱雀相似的部分都随着发色和瞳色的变化骤然褪去，露出其本来的面目。

“哥哥……”娜娜莉虽然目不能视，却似乎能够感受到空气在一瞬间的变化，不由出声轻唤。

鲁路修探出手，轻轻按在娜娜莉的肩头，感受着手掌下的微颤，低声道：“啊，朱雀说的没错，我就是Zero，率领黑色骑士团，向布里塔尼亚举起反旗的男人。”

“为什么……”少女的双唇蠕动片刻，最终只是问道。

“为了一个温柔的世界啊，娜娜莉。为了创造一个新的世界，就必须先毁坏现在这个腐朽的世界。”鲁路修的声音轻柔得仿佛呓语，飘荡在空荡荡的地下车库。

娜娜莉咬着下唇用力摇了摇脑袋：“但是尤菲皇姐……还有朱雀……”

鲁路修的神色中掺杂上一抹冷硬：“为了创造新的世界，我会除掉所有阻挡在我面前的人。”

“鲁路修！你还真有脸在娜娜莉的面前说出这番话。”朱雀忍无可忍地截断了鲁路修的尾音，攒紧成拳的双手垂在身侧微微颤抖，鲜艳的血色从缠绕白布下缓缓渗出。

鲁路修闻声猛然抬眸，如刀的目光直直刺向朱雀，从喉头溢出一声讥诮的轻笑：“那你呢？为布里塔尼亚效命的你又夺去了多少人的性命？你应该成为我的同伴的。”鲁路修渐渐放柔了声音，向朱雀探出一只邀请的手：“现在还来得及，让我们一起和娜娜莉……”

朱雀上前几步，拍开鲁路修的手掌，握住了轮椅的另一侧：“别说笑了，娜娜莉由我来保护！”

鲁路修的眼瞳微缩：“你？是你将娜娜莉献给了皇帝，让她成为了牵制我的工具！你有什么资格说要保护娜娜莉？！”

轮椅上的少女慌乱地出声：“等等，你们两个……”

胶着的视线好似交锋的兵刃在半空厮杀，愤怒的火焰仿佛化作了实质令鲁路修的胸口一阵阵发烫。他抬起手，下意识地捂住自己躁动不已的心脏，却发现身前的朱雀也蹙起眉做出了相似的动作。

“这是怎么回事？”鲁路修涩声问道，喉头泄出一声低吟。在胸口不断涌动的热流变得滚烫起来，让他有种自己的血肉正被灼烧的错觉，显然已无法用“怒火”来解释。

朱雀拧着眉抓紧衣襟，额角渗出汗珠：“我也不知道……”

未完的话被一阵耀眼的红光吞噬，当光芒散去，空旷的停车库独留娜娜莉一人坐在轮椅之上，惊异地伸手向四周探去。

“哥哥？朱雀？你们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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