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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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黑色骑士团大和号上的囚室被三面金属墙面包围，纯白的墙面反射着泛青的灯光，透着无机质的冰冷气息。正对着走廊的则是一面透明的钢化玻璃，让囚室内部一览无遗。战舰上有限的空间使得这里的囚室较一般的牢房更为狭小逼仄，四方的空间中除了一张勉强能成为床的木板和一个马桶外空无一物。

就在这样的囚室之中一个人影蜷缩在房间角落。

浑身上下密布着的大大小小的各种伤口应正向大脑传递着疼痛的讯号，朱雀却恍若未觉。他的手腕被反绑在身后，一双绿眸只是木然地注视着前方，维持着侧躺在地面的姿势一动不动，好似所有的意识都已从这具躯壳中抽离。直到体温隔着薄薄的布料不断被地面夺走，朱雀的身体开始微微打颤，才让他终于看上去不再那么像一具尸体。

洒落在地面的冷光映在朱雀空洞的眼底，逐渐加深变色扭曲成血液的鲜红占据了他整个视野。

朱雀的身体猛地弹动一下，惊喘着飞快地眨动眼睛，视野中的血色似是烈日下的薄雾消失得无影无踪，却唤起了他混沌的脑海中的某处记忆。

鲁路修……朱雀记得黑发少年惨白的脸色，从对方身体中流出的温热血液沾满了他的整个手掌。鲁路修受伤了。因为他的牵连和无力，鲁路修被汩汩流淌的鲜血包围淹没。

朱雀猛地闭起眼睛，鲁路修的幻象再次消失，再睁开眼时只剩下一面冰冷的墙壁。朱雀如同一条脱了水的鱼，胸口剧烈起伏着，衣服被沁出的冷汗打湿。

“这里是哪里……鲁路修……”嘶哑的嗓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囚室之中。朱雀艰难地挪动着自己的身体，朝着透明的墙面爬去。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十分钟、半个小时，又或者更久，当朱雀终于将脸贴近玻璃墙面之时，一双鞋映入他的眼帘。连着裤子的紫色鞋面上缀有显眼的金色纹样，朱雀觉得他似乎见过这样的衣着。费力地用肩膀撑起身体向上望去，在那熟悉的衣着之上，朱雀看到了那顶深深烙印在记忆中的面具——

Zero！

*

鲁路修在玻璃墙面前停下脚步，视线隔着Zero头盔落在眼前的人影上。朱雀几乎匍匐在地上，肩头抵着玻璃别扭地仰起脑袋。那张鲁路修熟悉的脸庞上露出了惊讶又茫然的神情，好似不明白Zero为什么会出现，又好像甚至连眼前之人的身份也没有认清。

鲁路修的心脏蓦地收紧，腰侧包扎好的枪伤也似乎随之抽痛了一瞬。他还真是不能让朱雀离开他视线半步，只是他受伤治疗的短短三天中，朱雀就能把自己弄得更加狼狈不堪。

作为布里塔尼亚的军官，朱雀应该与其它俘虏一样被收容在东京的监狱之中。然而鲁路修利用Zero的身份将朱雀留在了离他最近的大和号上。当然，关押朱雀并非他的本意，这里只是暂时安顿对方的场所，然而只是短短的三天，朱雀就如同当初刚被他从新宿的小巷找到时一般，落魄得像是只被遗弃的小狗。

鲁路修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嗓音唤出对方的名字：“枢木朱雀。”

低沉的声音打碎了棕发少年脸上的茫然，朱雀的眼中掺杂上被时间沉淀的痛苦与复杂。他试图撑起身体，却忘记了自己的双手仍被绑在身后，“砰”一声歪着身子一头撞上了玻璃。

鲁路修几乎忍不住将手探向对方，他及时控制住冲动攥紧手指，向着玻璃墙壁又靠近了一步。

明明隔着一层玻璃，朱雀却好似害怕会碰触到来者一般猛地缩了缩身子。他急促地喘息了几下，花了好半天功夫才扭动着被捆绑的身体艰难地坐起，涩声说道：“Zero……你为什么在这里……”

面具后，鲁路修的紫眸似无光的深潭，他咬了咬脸颊的软肉才缓缓开口：“这里是黑色骑士团的战舰，我当然会在这里。”

“黑色骑士团……”朱雀咀嚼着这几个字，如梦初醒地直起背脊，“鲁路修在哪里？娜娜莉呢……”他瞪大了眼睛，绿眸中染上慌乱与无措。

说不清此时流淌过心头的是暖意还是涩然，也许两者皆有，鲁路修垂眼扫过朱雀不断起伏的胸口，淡淡道：“他们没事，现在正在接受黑色骑士团的保护。”

朱雀闻言轻轻吐出一口气，紊乱的气息平复了几分。他的眼睛重又幽深起来，凝视着鲁路修那张象征了太多的头盔，问道：“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是来和你做交易的。”鲁路修沉默了片刻，让自己的话语能够切实地沉浸入对方的脑海，“枢木朱雀，加入黑色骑士团为我效命，这样我便对你作为布里塔尼亚军官的过往既往不咎。”

“不可能。”朱雀几乎在鲁路修话音落下的一瞬便给出答案。

尽管已经预见到有可能会得到这样的结果，鲁路修依旧感到心口一窒。他瞪视着朱雀的脸庞，问出萦绕自己心头无数遍的疑问：“为什么？”

朱雀迟疑一下，像是顺着直觉回答道：“……我不能认同你的理念……”

面具后鲁路修的紫眸微微眯起：“就算我拯救了日本，创造了一个新的世界？”

朱雀似是受到重击一般，身体瑟缩了一下。沉默了许久，他才用干涩的声音艰难道：“……用错误的……”

“用错误的方法换来的结果是没有意义的？”鲁路修嗤笑了一声截断了对方的话语，锐利的视线隔着面具刺上朱雀摇摇欲坠的坚持，“那你想说现在日本人终于从压迫中被解放也是毫无意义的吗？”

棕发少年张了张口，双眼忽然失去焦距，落在了鲁路修的身后：“……但是鲁路修和娜娜莉还是在危险之中……”

鲁路修在朱雀提及自己与妹妹名字的瞬间忍不住放柔了声音，他努力掩饰住自己的情绪，蛊惑地说骚：“新生的日本合众国还不够完美，但是我会去完善它！枢木朱雀，和我一起。”

“不，不……”朱雀摇着脑袋想要后退，却只是让自己差点跌倒。

嘴角浮现胜利的微笑，鲁路修语带怜悯地说道：“你其实早就察觉到了吧？你曾经认为正确的做法才是错误的。”

朱雀的身体震颤了一下，无神的绿眸中没有映入鲁路修的身影，只有一片空白，好似被摧毁了的残垣。如果不是胸口还在剧烈起伏，看上去就如同一尊无机质的木偶。

“枢木？”

鲁路修的低唤似乎关闭了某个静止开关，朱雀终于动了起来。他的背脊渐渐佝偻，好似再也无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缓缓地蜷缩着倒向地面。他的五官痛苦地紧皱在一起，喉头发出破旧拉风箱似的“嗬嗬”声。

鲁路修连忙打开囚室的玻璃门，扶起蜷缩在地上抽搐的朱雀。下蹲的动作扯到了腰间的枪伤，让鲁路修咬紧牙关才没让呻吟声溢出。

在接触到对方身体的一刻，滚烫的温度让鲁路修几乎下意识地抽回了手。“枢木，你发烧了？”鲁路修问道，却不出意外地没有得到朱雀的回答。

不受控制的抽搐让固定住朱雀手腕的皮带深深地嵌入了朱雀手腕，鲁路修皱了皱眉，不假思索地去除了加诸在朱雀身上的束缚。失去束缚的一瞬间，朱雀的手握上鲁路修的手腕，滚烫的掌心隔着袖口和手套让鲁路修猛地打了个机灵。

“鲁路修……”

鲁路修几乎想要轻声应答，然而下一秒面具的重量让他猛地清醒，惊惧地瞪大了眼睛试图甩脱朱雀的手掌。

——他发现了？！

杂乱的思绪充斥在鲁路修的脑海，心跳的“怦怦”声震耳欲聋。然而朱雀的手依旧牢牢抓在鲁路修的手腕，像是一支船锚强制让鲁路修飘荡的心绪镇静下来。他看着棕发少年紧闭的双眼，后者似乎陷入了什么可怖的幻象，双眉紧紧蹙起。鲁路修的心跳略微平缓了几分，在心中默默看念道：这只是朱雀的呓语，一定是的。

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卡莲在敞开的囚室外怔愣了一秒径直问道：“Zero？！出什么事了吗？”

掰不开朱雀的手指，鲁路修只能蹲在少年的身前开口道：“枢木病的很重，送他去医务室。”

“朱雀……？”疑惑地将视线投在朱雀紧握着Zero手腕的手上，卡莲迟疑了片刻这才答道，“明白了，我去安排人手。”

瞥了一眼卡莲暂时远去的背影，鲁路修用没有被朱雀握住的手轻轻抚摸着对方的脸颊，无奈中带着些埋怨：“你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心甘情愿地为我所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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