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滚滚

Chapter 101

几乎与宇宙融为一体的黑色战舰闪耀着金属独有的冰冷光泽，遥遥地与费奥纳号对峙。从战舰打开的舱门中，一架架KMF出击迎向银白色战舰，隐隐带着将他们包围其中之势。

似是为了应对敌方的攻势，费奥纳号也打开了出击舱门，然而自其中出发的KMF只有寥寥三架，与黑色骑士团的数量相比，不免显得势单力薄。

“朱雀，你准备怎么办？面对这样的大军，我们根本就没有胜算。”

“不如我们就这样投降吧？说不定看在我们过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可以饶我们一命。”

“闭嘴，礒野。要投降你自己去吧。”

朱雀看着通讯屏幕上卢娜和礒野的脸庞，陷入了与对方相似的为难之中。他们三人的KMF孤零零地阻挡在黑色骑士团的大军与费奥纳之间，犹如妄图阻拦马车的螳螂。然而如果真像礒野所言选择投降，等待他们的也只有末路一途吧。

只是略微思索了一瞬，朱雀便做出了决断：“拖延时间，吸引敌人的注意力。让费奥纳就这样突破大气层，迫降地球。”

“哈，这是让我们当诱饵，为同伴开出一条生路吗？”卢娜扯动了一下嘴角，然而并未反对朱雀的决定。

礒野更只是耸了耸肩应道：“我是无所谓啦，反正被抓到也是一起死不是吗？与其这样还不如守护同伴，英勇就义显得更酷一点。”

“我没想让你们去送死。”朱雀摇了摇头，“在费奥纳进入地球引力圈之时，你们就回去战舰，接下来就交给我了。”

“喂，等等，朱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卢娜的质问声被淹没在了KMF射出的光束能量之中，朱雀调转兰斯洛特躲过敌方的攻击，而卢娜显然也遭遇了相似的境遇，两人都再没有余裕继续这场对话。

视线扫过视野范围内的敌机，朱雀推动操纵杆将兰斯洛特的速度加到最大，率先迎上黑色骑士团的KMF。

“朱雀！”通讯频道中传来一声半是焦急半是提醒的呼唤。

朱雀没有放松手下的操纵杆，扬声命令道：“不要跟上来，在后方掩护我！”毕竟三架机体中，兰斯洛特的性能最优，更有可能抵挡住数量几倍于他们的敌人。

*

“突降大气层是怎么回事？”朱利亚斯匆匆赶至舰桥，只来得及听见朱雀通讯结束前的最后一句话语。

杰弗里正埋首在虚拟键盘上敲打，闻声惊讶地抬起头：“你怎么来这里了？现在很危险，你先回船舱……啊！”

费奥纳一阵猛烈的晃动，让站立在舰桥的朱利亚斯差点从阶梯滚落下去。

“飞船左翼损伤，第三、第四舱室已经封闭。”控制台前，安冷静地汇报道。

“看吧……现在躲在船舱里也一样危险。”稳住身形，朱利亚斯随便找了个在杰弗里身边的空位坐下，扯过安全带扣上的同时再次问道，“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我们这是要直接突入大气层了吗？”

“这是队长的命令。”将视线放回屏幕上，杰弗里一边计算着降落路径一边回答道。

“那朱雀呢？”朱利亚斯追问道。

“朱雀会为我们挡住敌军，争取准备迫降的时间。”

黑发少年闻言咬住了下唇，牺牲自己替同伴争取时间，还真是朱雀的作风啊。只不过对方大概从来未曾去考虑过被保护者的心情……

“真是会像朱雀做的事呢。”像是看穿了朱利亚斯的心思，一个女声说出了少年心中所想。

朱利亚斯应声看去，C.C.斜倚在控制台旁对上了他的视线。收回目光，绿发女子在安的身旁坐下，出声询问道：“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的吗？”

安沉默地将一部分任务分摊给C.C.，后者也很快便上了手。

朱利亚斯对着绿发女子的背影凝视了片刻，随即将视线转向舰桥中央的巨大屏幕。白色的KMF犹如一道闪电穿梭在漆黑和火光之中，牵动着少年的每一根心弦。

按下连接兰斯洛特的通讯按钮，朱利亚斯咬着牙根狠狠道：“朱雀！你别想就这样自己逞英雄去死了。”

然而通话器另一头并没有给予朱利亚斯回答。不安的焦躁感顿时席卷了朱利亚斯的心头，他再次对着通信器喊道：“朱雀，你听到了吗？没有你在，我们怎么去找那个什么超合众国的最高权限？！”

“……我没打算去死。”朱雀的回答姗姗来迟，“抱歉，我得集中注意力。”

朱利亚斯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光是这短短的几分钟，他已经不下一次看见朱雀驾驶着KMF

以险之又险的动作避让开敌方的攻击。然而这并不能安慰到少年，不如说更加重了他的不安。深吸了一口气，朱利亚斯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音量，以可能做到的最平和语气质问道：“你不是要帮费奥纳制造迫降的机会吗？那你到底准备怎么脱出这样的包围网？”

“不用管我，你们先做好突破大气层的准备……呜！”伴随着金属碰撞的声响，朱雀轻喘了几声续道，“……我随后会用兰斯洛特单机突入大气层。”

“哈？”

“什么？”

“这不可能！”

一时间，好几声质疑的惊呼在费奥纳的舰桥和通讯频道中响起，朱利亚斯更是攥紧了五指，几乎失声尖叫起来。

从朱雀的通讯频道传来几声交战的嘈杂，随后他用平静的语调说道：如果是兰斯洛特的话，不是不可能，罗伊德先生这样说过的。”

“不不不，先等等，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被提及名字的AI不由扬声为自己辩解。

“那是谁的声音？还有谁在这里？”

没有人回答礒野的疑问，只因杰弗里的通告声恰在此时响起：“突入大气层的准备就绪，现在开始10分钟倒计时。”

“卢娜、礒野，做好回舱准备。”

“喂，朱雀，你先把话说清楚！朱雀！”朱利亚斯瞪视着通讯屏幕上的人影，试图从朱雀的脸上捕捉到能够令自己心安的蛛丝马迹。

然而回答少年只有朱雀的一声喝令：“顾不上这么多了，听我的命令！费奥纳立即开始地球迫降行动！”

*

朱雀按下切断通信的按钮，将朱利亚斯所有可能的抗议都隔绝在了信号的那一头，双眼牢牢注视着眼前好似源源不断的敌人。

“我说，朱雀，这不是开玩笑的。兰斯洛特并不能让你完好地突破大气层，降落到地球。”罗伊德用难得正经的语调说道。

朱雀的脸上没有一丝波动，操纵着兰斯洛特挥动手中的武器砍断敌人的手臂，“但是你曾经说过的，以现在的兰斯洛特，理论上是可以单体突破地球大气层的。”

罗伊德夸张地叹了口气，“你知道理论和现实有多大的差距吗？所谓的理论是在理想环境中的推算，就单凭现在兰斯洛特装甲的损伤以及残余的燃料，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你不可能突破大气层。”

朱雀紧握住操纵杆，片刻后答道：“没有尝试过你永远无法确定是否可能。”

科学家的AI发出一声哀嚎，似乎在为自己即将逝去的杰作悲泣，“你这是送死！你想送死我没有意见，但是可不可以不要搭上我可爱的兰斯洛特！”

就在这时，朱雀的个人终端响了起来，不用去看他也知道这是朱利亚斯发来的通信，然而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分心。

但尽管朱雀没有按下接通的按钮，朱利亚斯愤怒的声音依旧在狭小的兰斯洛特驾驶舱内响起：“喂！朱雀！你竟敢切断和我的通信！”

朱雀立即若有所悟地瞪向AI在屏幕角落的虚拟形象，“罗伊德先生，你这是干什么？”

小小的Q版科学家耸了耸肩，“要知道这可能是你们最后的通话了，好好交代一下你的遗言吧。”

“朱雀，你果然是打算牺牲自己。”朱利亚斯的声音蓦地低沉了下去，好似所有的气力都连同希望一起被抽离了出去，只剩下一片死寂。

朱雀咬了咬下唇，片刻后仍是开口道：“不，你知道我的Geass，它不会让我去送死的。”

“别听他胡说，现在Geass还来不及阻止他，等他突入大气层以后，就算Geass启动了也没法帮他不至于变成一抹大气层中的青烟。”罗伊德毫不客气地戳穿了朱雀的谎言。

这时，朱雀听见朱利亚斯那头隐隐传来杰弗里通告的声音：“突入大气层倒计时5分钟，卢娜和礒野即将返航。”

“呼——”知道卢娜和礒野平安返航后，朱雀卸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C.C.，你在那吗？”

“干吗？”

C.C.熟悉的嗓音传入耳中，朱雀再次轻吐出一口气，“如果我真的没有能够成功迫降……”朱雀可以听见那一头朱利亚斯窒息一般的抽气声，但他赶在少年可以插话之前继续道：“我把超合众国的最高权限启动权委任给你。”

“那种权限是这么容易就可以转让的吗？”

“一开始就是这样设定的，只要我死了，防止超合众国走向歧路的保险就只有和我一同见证‘零之镇魂曲’的你才能继承了。”

C.C.闻言轻哼了一声，“还真是好大一只烫手山芋呢。”

“不，朱雀！不要说什么遗言！”朱利亚斯终于夹在两人对话的间隙恳求道，顿了顿，他又将话语的对象转为了AI，“喂，罗伊德，就没有什么其他的方法了吗？”

“没有！什么办法都没有！”罗伊德有些崩溃地大声答道，似乎还在为兰斯洛特即将受到的待遇而感到痛心，“不如说他根本没打算想其他办法，因为他自信满满觉得能够迫降成功。呜，我可怜的兰斯洛特……怎么就遇上这样的机师……除非有一台拥有超级演算能力和防御力的机体和兰斯洛特协同迫降，说不定还有一点可能……”

“我们这里不就有一台这样的试验机吗？”杰弗里忽然有些迟疑地插话道。

“嗯？那是什么？”

通讯频道中传来一片疑惑的沉默，直到安轻声说道：“啊，说起来的确好像有那么一台拜托我们做测试的实验机体，但是因为它的操作系统太过古怪，没人能够操作，所以就被遗忘在机库中了。”

兰斯洛特的驾驶舱因为爆炸的余波猛烈地震动了一下，将朱雀重重甩向一侧。被撞在控制台上的肋骨处传来阵阵钝痛，朱雀咬着牙问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都不知道？”

“那是因为队长你在休假中。”杰弗里解释道。

罗伊德发出一声若有所思的沉吟，随即好奇地道：“把数据传来让我看看。”

“传去哪里？”

“朱雀的个人终端。”

朱雀可以察觉到杰弗里的疑惑，但显然此时此刻不是解释罗伊德存在的好时机，就在这沉默的数秒便又有两架敌机向朱雀包抄过来。所幸，青年也并未深究，很快便将信息发送到了朱雀的终端。朱雀没有时间查看，只是推动操纵杆，让兰斯洛特以一个几乎不可能的角度进行回避。

兰斯洛特突然失去踪迹，两架KMF反应不及，机枪中射出的光束互相落在了对方的机体上，燃起一片爆炸的火光。兰斯洛特上，AI以人类做不到的速度迅速浏览了一遍文件，随后道：“……这还真是个令人意外的发现，将当年的德鲁伊系统作为模板的次时代试验机，说不定真的可以用呢。”

“罗伊德先生，你去驾驶吗？”朱雀闻言问道。

AI的虚拟影像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从来就不是KMF的驾驶员，现在光是帮你验算回避路径就已经用掉我大半的CPU了，没有我你以为你能面对这样的大军一个人撑过10分钟？”

“那我去！如果只是验算降落轨迹的话，我……”

安打断了杰弗里的话语：“不行，这次迫降没有地面塔桥的辅助导航，需要手动修正各种降落后的航道数据，我一个人做不到。”

罗伊德叹了口气：“真伤脑筋，偏偏是德鲁伊系统的演化型，如果陛下在的话……”

“距离突破大气层还剩下三分钟。”通讯器中这次响起了C.C.的提示声。

“我去！”

通讯器那头随着一个少年的声音陷入一片短暂的混乱，朱雀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唤出对方的名字：“朱利亚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