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滚滚

Chapter 163

一望无际的纯白空间中，黑发少年睁开眼。他的身体如同羽毛一般，漂浮在虚无之中。

“这是是……”

少年的声音回荡在空间中，熟悉又陌生。一道道浅浅的波纹随之向外扩散，犹如被搅乱的池水一般，茫然的白色之中蓦然浮现一幅幅画面。

战火与牺牲、悔恨与希望……连贯的画面组成一个完整的故事，挣脱了时间的枷锁，充盈在少年的脑海之中。少年不自禁地蜷缩起身子，双手紧抱住刺痛不已的脑袋，从紧咬的齿缝将挤出一个个随着记忆涌出的名字：“娜娜莉，尤菲……唔！”

——冷静，这些都是你的记忆，我只是将他们归还于你。

一张与少年一般无二的脸庞出现在他的面前，打破了空间中一望无际的白色。这里仿佛是一个灰度的世界，仅是由黑白两色组成的“鲁路修”无所依地漂浮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看上去不是那么的真切，就好像一个幽灵，又或者一道幻影。

“这里究竟是哪里？”少年摇了摇头，痛楚随着涌入的记忆逐渐褪去，属于少年自己的现实开始回归。

——这里是你意识中的世界，或者你也可以把它称作C的世界。

朱利亚斯的意识终于恢复清明，他瞪视着眼前的“鲁路修”，对方的声音仿佛直接在他的脑海中响起你，让少年不禁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刚才的爆炸……”

——我的肉体已经毁灭，但是同鲁路修·Vi·布里塔尼亚的记忆一起，我也将与你共存。

在一抹微笑之中，“鲁路修”的身体消散开来，温暖的金色光点如同细雨一般将朱利亚斯轻轻包裹。少年怔怔地伸出手，看着“鲁路修”最后的存在坠入自己的掌心融化消失。他抬起眼，一道道黑色的裂痕贯穿周遭的白色空间，在一声脆响后，围绕着少年的壁垒碎裂成了齑粉。

*

兰斯洛特如同突然失去了动力一般静止了。

朱雀瞪视着屏幕，KMF炸裂开的红色火光如同刻印在他的眼底一般，让他的双眸泛起丝丝疼痛。

“朱利亚斯！鲁路修！”朱雀不顾一切的嘶吼着，就算他知道他的声音已经无法传递到爆炸了的KMF中。

韦内托驾驶的堡垒式KMF好似想要延长朱雀的痛苦，没有选择趁着这个机会彻底解决对手，而是拉开了两者的距离观望起来。黑手党肆意的笑声透过通讯器，划破朱雀的鼓膜：“哈哈哈哈，终于死了吗？”

“啊，来自小王子的信息……是演算的最终结果！”

罗伊德的声音在驾驶舱中响起，然而落在朱雀的耳中时却模模糊糊与噪音无异。他怔怔地注视着爆炸后留下的残骸，试图从扭曲的金属中寻找到少年生还的可能。血液奔流的声音冲刷过他的耳畔，最终汇聚成一句嘲弄的低语。

——你还是没能救到他。

“亏他们苦苦挣扎了那么久，但是该死的人还是只能去死啊！”黑手党冷酷的嗓音如一柄利剑，插入了他从未愈合的伤口。

一次又一次的尝试，换来的只有深深的悔恨。每当朱雀以为自己的双手快要握住希望之时，希望便宛如细沙，当他察觉之时早已从指缝间溜走。

——到头来他还是无法与命运抗争吗？

朱雀的手指紧紧握住操zong杆，操zong杆上的纹路深深地刻印进他的掌心。然而这些细微的疼痛根本无法掩去此时他所感受到的痛苦，在朱雀的胸口，名为“命运”的丑陋虫子正一边嗤笑着一边啃咬着他的心间。妖异的红色侵染了他的视野，朱雀任由Geass的力量游走过自己的身体。

推动操zong杆，朱雀恍如自梦间惊醒一般催使着兰斯洛特向黑色KMF的残骸驶去——朱利亚斯还在等待着他。

“你在看哪里？你的对手是我！”

韦内托与他的科尔努诺斯阻挡在朱雀的眼前，让后者用沙哑的声音怒吼道：“别挡路！滚开！”

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轨迹的能源光剑在宇宙中划过一道绚丽的光幕，洞穿了堡垒式KMF的装甲。

“什……么……”韦内托不可置信的声音从通讯频道传来。堡垒式KMF好似与它的驾驶员一同陷入了怔愣，呆呆地僵立在原地。电光的火花时不时从能源光剑留下的创口处蹦出，最终连绵成一片灼眼的火红。

朱雀没有施舍给爆炸的巨大KMF一点注意。在他的前方失去主控的浮游炮感应到兰斯洛特所释放的热能，向他一举齐射，在漆黑的天幕中织起一张光束的巨网。然而兰斯洛特却如同一只灵活的蜂鸟，只是轻轻几个转身便从巨网的缝隙中钻出，下一秒，荧绿的能量翼射出的光束弹将浮游炮全数击落。

朱雀几乎是在无意识中完成了这一连串的动作，他的目光只是聚焦在KMF的残骸之上。黑色的机体早已解体，载有驱动装置的躯干还在静静地爆炸。他feng狂地用热能扫描仪在周边范围内探索着，然而激战后留下的热能让屏幕中只留下大块大块的红色，只是它们之中没有一个来自朱利亚斯和“鲁路修”。

“我果然什么人都救不了吗……”自问的声音淹没在喉头的痉挛之中，低声呜咽着，朱雀的拳头重重地落在了兰斯洛特的仪表盘上，引来了罗伊德的一声痛呼。望着失去的一切，朱雀觉得自己的心肺仿佛绞在了一起一般，抽痛着无法呼吸。渐渐地，他眼前的世界恍惚了起来，就如同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

“……雀……朱雀！”

突然，通讯器中断续破碎的声音好似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呼唤，数秒后朱雀才意识到那并不是自己的幻觉。明明只是夹杂着“滋滋”电流声的呼喊，落在朱雀的耳中却恍若天籁。

“你在哪里？”朱雀迫不及待地在通讯频道中应道，“朱利亚……”最后一个音节消失在了朱雀的喉头，他猛然发现自己无法分辨出声的究竟是朱利亚斯还是“鲁路修”。

通讯器那头给出了一个坐标，朱雀咬住下唇驾驶兰斯洛特向目标驶去。朱利亚斯还活着，一瞬的慌乱之后朱雀便辨认出了通信器中的声音。然而他的心脏依旧在胸口沉重地跳动着——不知为何，朱利亚斯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微妙的不同，既是陌生，又是亲切。

——那究竟是什么呢？

然而朱雀没有时间细想，一个头戴Zero头盔、身穿机师服的身影出现在了兰斯洛特的屏幕上。屏幕中瘦小的身躯孤零零地漂浮在宇宙中，好似随时都会被冰冷的黑暗所吞没。这个联想令朱雀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一秒也不愿停留地催使兰斯洛特来到漂浮者的身旁。

KMF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捧起对方，朱雀让兰斯洛特的外部探测器彻彻底底地扫描过朱利亚斯的体征，直到看见一切正常的结果才终于吐出一口气。在宇宙打开驾驶舱是一个危险的举动，但朱雀管不了这么多，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少年迎回了兰斯洛特的驾驶舱。

重新闭合起来的驾驶舱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朱雀扭过头，隔着机师服的头盔用视线凝视着少年，仿佛自己的视线能够透过Zero面具摩挲过对方的脸庞。

“我以为……”朱雀探出的手掌还未落到朱利亚斯的面具便定格在了半空，失而复得的惊喜交加让一声哽咽自他的喉头泄出。

朱利亚斯抬起手，握住了朱雀悬在半空的手掌。在朱雀惊讶的目光中，少年紧了紧五指，用低沉的声音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完成。”

“鲁路……”朱雀摇了摇头，试图理清自己脑中的混乱。一时之间，朱利亚斯与“鲁路修”的形象仿佛两管挤出的颜料一般融合在了一起，令他无法分清二者。脱口而出的称呼梗在喉间，朱雀鼓动了一下喉头，艰涩地道：“朱利亚斯，你……”

少年松开了朱雀的手掌，“现在的我既是朱利亚斯，也是鲁路修，那个‘鲁路修’将我的记忆还给了我。”

“那他呢？”朱雀下意识地喃喃问道。

“他现在也在我的心中。”朱利亚斯虚握起的手掌贴上了自己的胸口，就仿佛他的掌心攥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朱雀没有继续追问，隐约之间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朱利亚斯微微抬起头，就算看不见完整的面容，朱雀也能想象出对方此时流转着光彩的紫眸。“好了，朱雀，让我们一起做个最后的了结吧。”

朱雀点了点头，操zong兰斯洛特转过身。巨大的卫星武器占据了整个屏幕，它还是如同来自上帝的铁锥悬挂在他们的头顶，炮口渐渐开始凝聚的是毁灭性的力量，周围隐隐的绿光是则它坚不可摧的壁垒，而击落它是他们最后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