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滚滚

Stage 5

鲁路修没有办法安下心来。

朱雀掐断通信器之前的对话萦绕在他的耳边，让他时时难以忘怀，甚至闭上眼睛都便会有一张张朱雀染血的画面浮现在黑暗的视野里。

鲁路修想要让自己相信朱雀没有事，但他的理智却违背了他的期望。而无法得到有用的情报更是加剧了鲁路修忐忑的心情，他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登山者，悬在半山腰时才发现来路与去路皆被阻断，只能空悬在一根细细的绳索上无法动弹。

“哥哥，你怎么了？好像心事重重的模样。”

鲁路修应声抬起头，正瞧见妹妹秀美微蹙的担忧模样。通常，光是娜娜莉的关怀便能驱走他的大部分忧虑，然而这一次，鲁路修却发现适得其反。他甚至没有办法告诉娜娜莉他遇见了朱雀，因为他连朱雀的生死都无法断言。将舌根的苦涩尽数咽下，鲁路修强迫自己挤出一个微笑，努力用最自然的声音答道：“啊，明天早上第一节课有个随堂小测验，我正烦恼着呢。”

“哥哥又在开玩笑了，学校的测验什么时候难得到你呢？”娜娜莉并没有被鲁路修的借口糊弄住，反而推着轮椅更加上前一步，“难道是在新宿受了什么伤？利瓦尔告诉我你们在新宿遭遇了恐怖分子失散了。”

“和利瓦尔失散后我很快就遇到了布里塔尼亚的士兵，你看我不是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吗？”轻轻拍了拍妹妹的手背以示安抚，鲁路修掩去所有重点含混地说道。顿了顿，他起身绕到娜娜莉身后，推着轮椅向妹妹的卧室走去，“好了，时间很晚了，我送你回房睡觉。”

那晚，鲁路修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入睡的。种种朱雀可能的下场，让他尽管盖着厚厚的被子，依然感到阵阵发寒，直到天色微亮，才在受惊与劳累的双重作用下，迷迷糊糊地失去了意识。

*

然而在第二天的学校中，鲁路修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

卡莲·修坦费尔特——布里塔尼亚八大名门家族之一的修坦费尔德家的大小姐，因体弱多病所以从开学以来总是缺席，直到今天才在教师中露面。

如果对方的身份仅限于此，鲁路修并不会感到惊讶，但记忆中，被朱雀唤作“卡莲”的女机师的声音浮现在鲁路修的脑海里，虽然两者之间的差别就如同水与火，但鲁路修相信自己的判断。撇除掉故意掩饰的说话语调等因素，两个“卡莲”的声音几乎如出一辙，而且在留心观察下，他不觉得一个病弱的美少女可以用手刀劈了蜜蜂。

“欢迎派对怎么能缺少吃的！我们的副会长——”

“是是，我回家一趟拿些零食过来。”米蕾意有所指的注视正好给了鲁路修离开卡莲欢迎派对的借口。他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便起身向家的方向走去。

鲁路修故意在二楼挑选了一个正好可以俯瞰派对全景却不会轻易被发现的位置，掏出手机拨通了卡莲的电话。

看见红发少女接通电话，鲁路修才将声线压低到贫民区时那般低沉，故作神秘地说道：“我知道你在新宿的事情。”

在确认到卡莲的脸上露出一瞬间的惊异之时，鲁路修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目送着卡莲急急地离开会场，电话中响起了对方的声音：“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知道我是谁。”鲁路修对着手机沉声答道。

“难道……”卡莲惊讶的声音顿了顿才得以继续，“难道你就是当时指挥的那个人？”

按捺住直接询问朱雀的冲动，鲁路修避重就轻地问道：“那之后怎么样了？”

卡莲却在最初的惊讶过后，恢复了在新宿时咄咄逼人的强硬态度，“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如果你不愿合作，我只能寻求你们另一个首领的帮助了。”见此路不通，鲁路修当即又换了一个方式拐弯抹角地说道。

“你是说朱雀那个白痴？不好意思，他把自己弄丢了。”卡莲半是挑衅半是气恼地回道，顿了顿又疑惑地开口，“你不知道他的下落吗？我以为你是他弄来的人。”

鲁路修的心不自禁地沉了沉，几乎想要脱口追问朱雀到底怎么了。深深地吸了口气，他才将自己的声音控制在平静的范围里，对着电话那头缓缓道：“既然这样我觉得我们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但我相信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不等卡莲作答，鲁路修便掐断了通话。听着耳边“嘟嘟”的忙音，鲁路修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随着每一声声响被慢慢攥紧。

稍花了点时间收拾自己的心情，鲁路修刚匆匆回到派对现场就遇到了利瓦尔的堵截，“鲁路修，你去了好久~零食呢？”

看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鲁路修发现自己几乎没有余力再为自己编造借口，只得敷衍地回答：“哦，家里没有了，我去外面买点。”

“鲁路修，你再不快点去的话，会长说不定会让你再多带点饮料回来的。”说着，利瓦尔心有余悸地瞥了眼米蕾。

“是是。”正在鲁路修满口答应向外走去时，遇到了回到会馆的卡莲，扫了一眼对方僵硬的表情，鲁路修故作关心地问道，“你的脸色不太好，是身体又不舒服了吗？”

“我很好，谢谢关心。”

看着卡莲努力扮演病弱少女的模样，鲁路修煎熬的内心稍稍得到了一丝宽慰，嘴角挂上一抹虚伪的微笑回应道：“是吗？那请多保重。”

*

鲁路修买完零食回来却惊讶地发现学生会的众人已经聚在了电视机前，刚想出声提醒他们自己的到来，下一秒，电视上的画面让他全然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我们敬爱的库洛维斯殿下薨逝了，在与Eleven的战争中为和平和正义而献身，为此我们必须继承他的遗志……”新闻画面切到了来自总督府的直播画面，边境伯杰雷米亚·哥德巴尔特正在各方媒体的面前发表激情轩昂的演讲，然而鲁路修却只更关心有关克洛维斯之死的另一些消息。

“插播一条快讯，最新消息，杀害克洛维斯殿下的现行犯已经落网，嫌犯的身份是11区前首相之子枢木朱雀。”

——朱雀！

尽管早有预感，但当朱雀犹带青紫的面孔出现在电视屏幕上的一瞬间，鲁路修还是如遭雷击般僵硬在原地，一时间连呼吸都几乎遗忘。

镜头对准了朱雀的脸庞，也许原意是让世人看清楚犯下恶行的罪人此刻狼狈的模样，却然而拍下了他昂着头毫不退缩地反驳了什么的画面。当然，下一个镜头，朱雀便被审问的军人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看着红色的掌印浮现在朱雀的脸颊上，鲁路修的心脏一阵抽痛。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该痛苦还是该庆幸，至少朱雀仍在人世。

“……再重复一遍，嫌疑人是Eleven——枢木朱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