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滚滚

YOU CAN REDO-7

皇历2017年6月28日

“真没想到你朋友的那些要求你都接受了。”躺在床上冷嘲热讽似乎快成了C.C.的业余爱好，而让鲁路修痛恨的是坏心眼的风凉话确实可以戳到他的痛处，“你接下来的计划怎样继续？”

“这我自有分寸，在此之前将朱雀拉如我们的阵营是先决要务。”话虽如此，鲁路修的太阳穴还是抽痛了一下，朱雀对于人命过分的执着和对自己Geass的厌恶的确给他带了不少不必要的限制。

“你那个朋友就这么重要吗？不惜你改变一贯的行动方式，还把我和卡莲的身份都出卖了。”C.C.的声音冰冷锐利起来，金色的眼睛扫过鲁路修，“鲁路修，你这个重色轻友的男人。”

“真要说的话，‘色’和‘友’的位置颠倒了吧？”同样快速瞥了眼C.C.，为了团队的内部和谐，鲁路修为朱雀打下包票，“我了解朱雀，他是不会把你们的身份泄露出去的。”

“哼，这与我无关，我只是警告你多加小心，不要因为你那朋友配上了自己。”恢复懒散的调子躺回床上，C.C.又开口问道，“关于之前那个布里塔尼亚的新入团员提供的情报，你准备前往一探吗？”

“当然，这可是在日本解放战线中确立黑色骑士团的威信，并且打击柯内莉亚的绝好机会，我怎么会放过呢？”鲁路修理所当然地答道。

“哦？但是按照你现在的计划，你那朋友可不会答应。”

“朱雀的话我会先瞒着他的。”

“哎呀，之后会很痛哟。”

“我自会处理。”

鲁路修已暗暗了排演了一个计划，利用这场战役，他要让朱雀真真正正地归自己所用。

*

“今天的测试就到此为止，朱雀，你可以去换衣服了。”

塞西尔温柔的声音结束了朱雀一天的工作。爬出兰斯洛特驾驶舱时，塞西尔又语带忧虑地询问道：“这两天你的测试数值有点低，是有什么心事吗？”

“没什么，最近学校的功课越来越跟不上，复习完了有点不能集中注意力而已。”朱雀随口胡扯了一个理由。之前兰斯洛特暴走一事已让塞西尔为自己操了不少心，他可不想再让这位温柔的上司继续忧心了，何况现在朱雀的心中还担着沉沉的来自背叛的负罪感。

“这样啊，担心功课是件好事，不过也别太过拼命了。”像是松了一口气，塞西尔将手伸向桌边的餐盒，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朱雀，我昨天试做了一些蛋挞，要尝一个吗？”

瞄到餐盒中被命名为“蛋挞”的海带色食物，联想到之前的蓝莓饭团，朱雀立即扭曲了一张脸，苦笑着往更衣室的方向挪动。

“算了吧，我现在还不饿，那个……代我向罗伊德先生问好。”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罗伊德，朱雀还是毅然逃开了。

现在还不是技术部的换班时间，更衣室只有身为驾驶员的朱雀一个人使用。拉下机师服的拉链，朱雀终于从特殊材质衣料的紧紧包裹中解脱出来。望着镜子中机师服上布里塔尼亚军的纹章时，朱雀再次意识到现在他已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叛徒了。

在答应鲁路修成为黑色骑士团助力的那一刻，朱雀就已经背叛了他曾经宣誓效忠的国家。朱雀不介意当一名叛徒，对他而言个人的荣辱比起让更多人幸福的目标简直是微不足道，而让他真正心虚面对的罗伊德和塞西尔以及特派的成员。在这里朱雀第一次作为Eleven被人接受，如此的背叛让他感到有些不好受。

然而一旦答应就没有回头路了。

费力地脱下紧身的机师服，朱雀用毛巾擦去身上的汗水才将衬衫套上。如果鲁路修真能履行诺言，那的确是他们通向目标的捷径，但是打那之后，除了提供消息，朱雀并没有被要求完成什么任务，有时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真成了鲁路修的同伴。

算了，鲁路修总有他自己的想法。如此想着，朱雀对着镜子系好领带，整了整棕色的军装后走出了更衣室。

不知什么时候，罗伊德已来到了机库。从圆镜片下罗伊德扭曲的面容和塞西尔脸上洋溢的笑容中猜出了所以然，朱雀在心中暗暗地表示对黑暗料理牺牲品的同情。

水蓝色的眼睛捕捉到了朱雀地存在，罗伊德立即像看到救星一般转着圈地荡了过来。朱雀望着那张堆满笑容的脸，却总觉得那笑中带着些恶作剧的感觉。

“可惜，枢木准尉，你今天还不能休息，有工作了～”

*

得知作战内容为“歼灭战”时，朱雀不由地开始动摇。

为了打击成田连山战役之后日本解放战线的残存势力，柯内莉亚总督作为布里塔尼亚一方讨伐意图逃往国外的片濑少将无可厚非，但歼灭战则已过了军事打击的限度。然而无论有多少不情愿，朱雀也退无可退。就如罗伊德所说，让身为日本人的自己参加这场战役无疑就是一场赤裸裸的“测试”。

在兰斯洛特中待机，朱雀不由地想起了几天前鲁路修曾向自己打听过布里塔尼亚接下来针对日本解放战线的行动计划。这难道意味着黑色骑士团也注意到了这次的作战？可惜接到任务后没有可以回去学校的时间，没有手机的朱雀无法联系到鲁路修，事实究竟为何也不得而知了。

作战时间已至。

深海用KMF一齐潜入水中，朱雀操纵着兰斯洛特与陆上部队转向邮轮出港之处，掩护海中部队的作战。为了不引爆邮轮上所装载的液体樱石，所有的KMF都被命令只能使用小型机枪集中射击，然而仅仅是这样对于日本解放战线而言也是压倒性的攻击。

毫无防备的日本解放战线成员惊慌失措地踏上甲板，便立即被伏击在岸边的KMF击落坠海。朱雀不禁颤抖了双手，怎样也无法扣下扳机，只是怔怔地看着血腥的战场。不对，这已经不能被称为战争了，只是一场单纯的屠杀。敌方手中的机枪在KMF面前与儿童的玩具手枪没有什么区别，只要一踏上甲板，便会被子弹毫不留情地射穿。

日本解放战线在公共频道中发布的投向宣言即被无视，歼灭战的目标是除了片濑少将之外一个都不留，屠杀就这样持续着，似乎看不到尽头。就算塞西尔在通信中劝告说职业军人就该有这样的觉悟，就算在成为军人之前就有过觉悟服从一切命令的觉悟，朱雀也无法对着这些几乎等同于手无寸铁的人动手。然而战局也不会因此有什么改变，他只是束手旁观自己的同胞被自己的同僚杀死而已。

——有什么能够阻止这场血腥的屠杀？

朱雀发现他竟然开始抱幻想于外部的力量，黑色骑士团，鲁路修……

飞燕爪牙挂上了邮轮，深海用KMF接连登上了甲板，新一轮的屠杀即将开始。朱雀只能咬紧牙关，饱尝无能为力的憋屈感。只要他还是布里塔尼亚的军人，就无法反抗军队给予他的命令，但是……

突然，显示屏被一片粉色的光芒侵蚀，随即一阵爆炸风袭来，身边的萨瑟兰随即被掀翻吹走，只有兰斯洛特得以在威力强大的冲击波中屹立于原地。

——樱石爆炸了？！

特殊的爆炸光和强劲的威力能得出的答案只有一个。惊愕下，朱雀再次确认屏幕，巨型邮轮与登上邮轮的KMF以及船员全部消失在了海面上，留下的只有爆炸掀起的巨大海浪。

——片濑少校自尽了？

不可能，如果片濑少校真的选择自尽便不可能发布投向宣言。突然唯一的可能性在朱雀脑中浮现，却让他害怕地不想承认，就在这时又是爆炸声将他从沉思惊起。

——是本阵的方向！

将日本解放战线作为诱饵，通过爆炸流体樱石转移注意力，从而袭击柯内莉亚总督所在的本阵。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Zero——鲁路修了。形势容不得朱雀多加思考，驾驶兰斯洛特，朱雀朝布里塔尼亚军的本阵赶去。

——告诉我，鲁路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YOU CAN REDO-8

皇历2017年6月28日

“鲁路修！”朱雀没有敲门就闯进了鲁路修的房间。

房间的主人和绿发的少女对视一眼，摆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C.C.懒洋洋地站起身，“我去隔壁，你们慢聊。”

没有转头向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少女，朱雀瞪视着鲁路修目不转睛。待身后的自动门传来开启又关闭的声响后，朱雀再次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那个名字：“鲁路修！”

抬手示意来客在对面的转椅上坐下，鲁路修似乎早预料到了这样的画面，气定神闲地笑对朱雀的气势汹汹，“朱雀，正好我也想找你。你是为了片濑少将的事而来吧？”

无视了邀请的手势，朱雀向鲁路修走近几步，俯视坐在床上抬眼仰望自己的人，“鲁路修！你为什么还那么做？你明明答应过我会将牺牲减到最小。可把日本解放战线当做诱饵，袭击柯内莉亚总督的本阵……这与你的承诺完全相反。”

这样的质问在身份互相曝光后似乎已进行了无数次，多到连朱雀自己都感到有些厌烦。本以为在结为同盟后可以有个了结，却没想到还是事与愿违。事实上，让他真正感到愤怒的是鲁路修的隐瞒。成为同伴意味着他们之间不应再保有秘密，然而这次鲁路修不仅没有告知计划的内容，还将他一起算计了进去。对于如此明目张胆的背叛，朱雀需要一个解释。

没有移开视线，鲁路修毫无一个被抓了现行的犯人的自觉，笑得令朱雀恼火，“没错，这一切都是我策划的。引爆了流体樱石伪装成片濑少将自尽是我所为，趁机袭击柯内莉亚的本阵也是我的算计，因为这是无可奈何的最小牺牲。”

“这是最小的牺牲？”在大脑做出反应之前，朱雀已将鲁路修压在了身下，按着对方双肩的手还在微微颤抖，“不只是邮轮上的所有船员，还有登上船的布里塔尼亚士兵，他们都死了！”

鲁路修的脸上闪过一瞬因疼痛而扭曲的表情，却没有挣扎，只是一双紫眸中没有了笑意，“那你想怎么做？在岸边慢慢观看着日本解放战线被布里塔尼亚军屠杀得一个不留吗？”。

鲁路修的一句话刺中了朱雀心中不愿承认的部分。按住鲁路修双肩的手猛地握紧又慢慢放松，朱雀的脑中一片混乱，无法阻止杀戮的进行，又不能认同将死伤扩大的鲁路修，剩下的只有左右为难的无力感。

“Zero不是创造奇迹的男人吗？你跟黑色骑士团不能做些什么吗？”明知这只是转嫁责任来掩饰自己的无能，但朱雀还是忍不住将这些话说出口。

“我说过了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办法。”鲁路修反手扣住了朱雀的手臂，“在压倒性的兵力之下，就算倾尽黑色骑士团的兵力也只以卵击石。不如引爆流体樱石趁机袭击柯内莉亚，不仅为我扫除了障碍，还可以为你攒下战功。布至于里塔尼亚的士兵，他们胆敢屠杀，便该有被杀的觉悟。就结果来看，这是最好的。”

“又是这一套……对你而言，果然只有结果才是最重要的吗？”朱雀手上的力量又加重了几分，掐得鲁路修又吃痛地皱起眉。就是这样的想法才会造成更多的牺牲，Zero和黑色骑士团果然是错误的。

“喂，朱雀，你觉得重要的是过程对吗？”鲁路修的手也握得更紧，将朱雀的身体拉向自己，“那你觉得你选择的过程是正确的吗？你就没觉得不想杀人却留在军队是很矛盾的吗？”

脑海中闪过曾经罗伊德同样的提问，朱雀抵抗着鲁路修将他向下拉扯的力量，咬牙用同样的答案回复道：“我是为了阻止更多的牺牲才参军的。”

“那么你做到了吗？”

“那不是因为有你在吗？”

吼声回荡在不怎么宽敞的房间中，从盛怒中回过神来的朱雀看到的是鲁路修略显惊讶的表情。就算朱雀再三警告自己不能再滥用自己的力量，但只要遇上鲁路修，他便又会像幼时那样变得难以自控。

“你错了，这与Zero和黑色骑士团没有关系。”惊异很快就得以平静下来，鲁路修微微合上眼，语气中不再带有浓烈的火药味，却更能渗入朱雀的思绪，“为了阻止恐怖活动加入政府军的确是正确的行为，比起黑色骑士团你更遵守着这个社会的秩序。然而现在并非太平盛世，在布里塔尼亚四处征战中，你可以保证不杀一个无辜之人吗？这次他们让你参加歼灭战，那就会有下一次。就算你可以通过战功爬到足以改变这个国家的地位，你真觉得这个过程是绝对正确的吗？因为要服从命令，所以无可奈何，你是在为自己找一个杀人的借口吗？”

“我……没有……但是如果你们不挑起战争的话……”由心底浮出的是埋藏已久的恐惧，不想承认，不想接受，否则……朱雀摇着头，想要捂住双耳拒绝外界的一切但又不由地去侧耳倾听，因为他告诉自己不能逃避正确的声音。

“结果是一样的。”鲁路修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布里塔尼亚仍在侵略着弱小的国家，你若能有机会升迁便不能避免参与其中。如果你认为这是为了达成目的不可避免的牺牲，那我也不比再说下去。如果不是，你为什么不为自己找一个更好的过程呢？”

——难道这么多年来的努力都是错误吗？一直以来夺取的生命都是白费吗？

一直以来的信念渐渐崩毁了。松开了按住鲁路修的的双手，朱雀失神地站起身，混乱的思绪到最后只剩下一片空白，最后喃喃出口的只有：“鲁路修，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

朱雀动摇的表情鲁路修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但失去了信念的样子却不怎么存在于记忆之中。慢慢地撑起被压倒在床的身躯，肩膀还在隐隐作痛，鲁路修站起身走至朱雀面前，但没有立即将话题进行下去。

早就察觉到了朱雀选择中的违和感，但却始终不知道问题所在，直到朱雀答应成为同伴后，鲁路修终于知道了症结所在。只有在自己清楚自己所追求的结果时，才能认清对方的错误。追求结果的人不知自己所求的结果是什么，追求过程的人没有发现已走上了歧路，他们俩还真是讽刺。鲁路修自嘲地弯起嘴角，如果可以再早一点发现是否就不用走更多的弯路？不过该庆幸的是至少他们及时发现了各自的错误，不至于在不可挽回时才追悔莫及。如果有一天自己和朱雀之间只剩下了仇恨，那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啊。

搭上朱雀的肩头，鲁路修轻轻晃动了还在动摇中的人，迫使对方回过些神来。“朱雀，你并不需要全盘否定你的过去，至少我需要你的力量，需要你在布里塔尼亚军中得到更高的地位，为我们接下来的计划铺路。”

“可是……鲁路修，我该遵照怎样的规则行事呢？”抬起头，朱雀的双眼中充斥着不安，曲臂将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紧紧握住，“自从我失手杀死父亲，我便发誓再也不为自己使用力量，一直以来我将军规作为准则束缚自己，但如果规则本就是错的，那我又该用什么约束自己？”

鲁路修明白了。这就是时隔七年重逢后，朱雀看起来变得乖巧的原因。鲁路修感到手上传来的力量，不具攻击性，而是寻求帮助，“朱雀，既然你如此希望，就让我当你的规则吧。你现在已经不属于布里塔尼亚，而属于我。你能够为了布里塔尼亚手染血腥，那么同样也能为我做到吧？”

朱雀的嘴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出声。

感受到了从对方眼中投来的惊异与希望，鲁路修知道朱雀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和一些助力，“也许类似这次的事件仍会发生，在权衡损益后，我也会采取同样的手段，但是我绝不会做一个让他人手染血腥，却独善其身的人，接下来的牺牲我会与你一起背负。朱雀，你会帮我的，对吗？”

话音落下，取而代之的是长久的沉默。

朱雀的表情渐渐柔和起来，嘴角再现温柔的微笑，眼中的迷茫也消散殆尽，留下的是坚定不移的信念，“我知道了，鲁路修，我不会让你走错你的道路，在你行差走错的时候我会阻止你，但是在你忠实地执行着我们的计划时，你就是我的行事准则，我会为了你倾尽我所有的力量。”

“朱雀，我想让你成为我的骑士。”鲁路修终于得以道出自己一直以来的愿望。只要他与朱雀联手，就没有什么不能做到的。

单膝跪下，朱雀右手握拳置于心口，“Yes，Your Highness.”

这一次，他们的誓约不仅是出于共同利益，而是坚定了相同的信念之后灵魂互的相交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