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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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在朱雀眼前，阳光洒在一片盛开的向日葵之上，盛夏午后的阳光是那么明媚，仿佛不允许一丝阴影的存在，就好像那副名画一般。

沐浴着温暖的阳光，朱雀在田间寻找着一个人，他觉得那个人应该就在近在咫尺之处，很快就能找到对方……

突然，后脑勺一波又一波的钝痛像是一把刀切割着朱雀的神经，他猛地睁开眼，一道熟悉的身影在模糊的视野中如此鲜明。

“鲁路修？”朱雀张开唤道。沙哑的声音好似被砂砾摩擦过，但是却掩不住他嘴角的笑容。

鲁路修果然就在这里。

然而鲁路修却看起来不怎么高兴。他的脸庞凑到了朱雀的跟前，紧蹙着的眉眼终于舒展，“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朱雀眨了眨眼睛，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疼痛淹没了大多理智，让他几乎无法思考。眼前之人让他感到一阵温馨，然而对方紧缩的眉头又在他的心底染上了一抹不安：“鲁路修，你怎么了？脸色很差的样子，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事……”鲁路修说道，嘴角的笑容与话语相比却显得有些无力。

鲁路修的苍白笑容让朱雀的心头泛起了些许疑惑。他皱了皱眉，用手肘撑起沉重的身体，然而瞬间天旋地转的感觉让他一阵犯呕。

“哪里痛吗？”鲁路修慌张地问道，扶着朱雀，伸手探向他的后脑。

“呜……”朱雀捂住嘴，深呼吸了几次，好不容易才压下了泛至喉头的恶心感。他抬起手摸了摸脑后胀痛的部位，纱布的粗糙质感留在他的指尖。

“别乱动，你脑袋受伤了，恐怕有点脑震荡。其实我应该把你带去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但是……”鲁路修按住朱雀的肩头，用力的手指泄露了几分心绪，才刚刚平复的眉间再次蹙起。

耳边的话语声与疼痛交织在一起，混杂出毫无意义的杂音。朱雀按揉了几下额角，视线扫过四周斑驳的墙壁，低声问道：“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呜！”

混乱的记忆蓦地灌入朱雀的脑中，让他本就胀痛的脑袋仿佛要裂开一般。

红色、红色，所见之处都是一片鲜红。在鲜红的中央，尤菲在那里。少女朝着他嫣然一笑，然而下一秒，一颗子弹穿过了少女的胸膛。

而在他手中，躺着一把冰冷的枪。正是从那把枪中射出的子弹，夺取了少女的生命。

是他手中的枪。

“朱雀？！你怎么了？”鲁路修慌乱地唤道，一声又一声关切的话语此时却化作利刃，剖开了朱雀本就伤痕累累的心间。

是他杀了尤菲。他的手上沾满了血腥。他是一个不值得拯救的罪人。

一句句话语堵在朱雀的喉头，然而当他张口时，吐露的却只是动物似的悲鸣。

鲁路修的双手环抱住朱雀，似是冬日的暖阳，又似是玫瑰的荆棘。没有推拒也没有顺应，朱雀被动地任由鲁路修的体温将自己紧紧环绕。尽管已在愧疚的折磨下遍体鳞伤，他却仍贪心地眷恋着这一刻的温暖。然而再高的温度也无法燃尽朱雀的罪行，鲁路修的怀抱不能让他忘却染血的记忆。

Refrain……没错，Refrain！

朱雀挣脱出鲁路修的怀抱，脑中的晕眩让他几乎在双脚落地的瞬间就要再次跌倒。用尽最后力气扶住他所躺的沙发椅背，朱雀深吸了口气，向前摸索而去。

“朱雀你要到哪里去？”

朱雀没有回答，他认出了这里——贩卖Refrain的日本人所开的酒馆。只要找到那个人，他应该就在这里。

“朱雀？”

听着身后向自己追赶而来的脚步声，朱雀不管不顾地加快了脚步。他的右腿磕在了吧台前的高凳上，身体猛地向前扑倒在地。

对Refrain的渴望盖过了疼痛，朱雀像是一只落了水的狗，挣扎着试图站起，然而颤抖着的双臂却无法支撑起他的身体。

鲁路修在棕发少年的身旁屈膝跪坐，伸手轻触后者的脸颊：“朱雀，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要突然离开？”

从天堂跌入地狱的落差感简直会让人疯狂。朱雀蜷缩起身体，却也无法停止身体的颤抖。看过一次Refrain给他的美好环境，他便再也无法面对血腥的现实了。

“朱雀！”鲁路修强硬地掰起朱雀的脑袋。

棕发少年失神的绿眸对上鲁路修的视线，发出一声似是抽泣又似是痛嚎的低吟：“鲁路修……是我杀了尤菲……”

*

朱雀还是想起来了吗？

Geass的暴走造就了日本特区典礼会场的惨剧，鲁路修未曾想过他的一句玩笑话竟让尤菲成为了留下千古骂名的屠杀者。

他曾想亲自做一个了结，然而Geass埋下的罪恶链锁让朱雀成为了那个人选。“活下去”——这个包含了他愿望的Geass却将朱雀推入了无底的深渊。

望着眼前自己的Geass造成的悲剧，鲁路修久久没能言语，只是将朱雀揽进自己怀中。

朱雀蜷缩着身子低声啜泣，像是一只被遗弃在冬夜街头的小狗。鲁路修下意识地用手指拭去对方的泪水，带着体温的液体打湿了指尖，让鲁路修好似被重锤击中一般蓦然顿了动作。

他真的有资格安慰朱雀吗？望着怀抱尤菲陷入绝望的朱雀，鲁路修最终选择了离开。让无法挽回的惨剧发挥其最大的作用——这是他必须背负的责任，然而这并不能掩盖他抛弃了朱雀的事实。甚至，他还有过一丝庆幸，因为最终决战朱雀的缺席，布里塔尼亚的王牌兰斯洛特没有出现在战场，让黑色骑士团得以在本土的支援到来之前一举攻下了东京租界。

——这一切都是他造下的孽。

对Geass一无所知的朱雀依旧颤抖着蜷缩在鲁路修的怀中，为着不属于自己的罪行而流泪。而犯下一切罪行的他却化身为温柔的友人，安抚着对方几乎崩坏的内心。

注视着朱雀的脸庞，鲁路修的喉头好似被喉头哽住一般发不出声音，只能更加用力地环抱住对方。

“拜托了……鲁路修，让我解脱……”朱雀的手指紧攥住鲁路修的衣襟，像是落水之人骤遇浮木，孤注一掷地恳求着。

Refrain，只有沉浸在药物中才能让朱雀忘记一切痛苦。对于失去了理想，背负一身罪孽的人而言，这或许是最大的仁慈。

然而——

“朱雀，你一定得振作起来，没有什么是不能过去的。”鲁路修残忍地回答道。那是朱雀，他不会允许朱雀堕落在药品之中。

朱雀却宛若未闻，只是一遍又一遍喃喃着“Refrain”。

鲁路修不忍地偏过头，深吸了口气才缓缓道：“好了，先随我回家去。娜娜莉很担心你。”一边说着，一边将朱雀扶起。

“娜娜莉？”朱雀问道，目光变得悠远又茫然，好似再次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他像是木偶一般顺着鲁路修行动，大半的都倚靠在黑发少年的身上。

“鲁路修大人。”伴随着一声呼唤，一道纤细的身影忽然闯入了鲁路修的视野。来人只是略微顿了顿，便急忙迎上前来扶住朱雀的胳膊，为黑发少年分担一部分重量。

鲁路修见状松了口气：“咲世子小姐，抱歉，让你特地到这里来一趟。”

女仆只是摇了摇头：“能为您提供帮助是我的荣幸。”

“谢谢。”说完，鲁路修不再出声，沉默地与咲世子一起扶住朱雀走出酒吧。

*

汽车在鲁路修的家门口停下，天色已暗下，从房子窗户透出的亮光和路灯一起照亮打开的车门。

鲁路修先行下车，一手扶着车门向后座的另一人唤道：“到家了，下车吧。”

朱雀沉默地坐在原处。

鲁路修不由蹙起眉：“是又不舒服了吗？”

朱雀闻言摇摇头，又迟疑了几秒，才一声不吭地下车。

鲁路修引着朱雀走到大门前，却听见忽然跟随在两人身后咲世子低喃了一句：“奇怪。”

“怎么了？”鲁路修问道。

咲世子微仰着头，视线落在透出灯光的窗前：“我离开的时候应该关上了客厅的灯才对，只有娜娜莉大人在家的话，为什么会开着灯？”

鲁路修的脸色微微一变，将朱雀向着女仆的方向轻推了一把：“咲世子小姐，你先和朱雀回车上。”

鲁路修转身打开大门，径直走向亮起灯光的客厅，眼前的景象令他目眦尽裂。学生会馆的客厅中站满了陌生的男人。男人们身着统一的黑衣，脸上被绒线帽和墨镜覆盖，从他们裸露出的皮肤可以推断对方都是日本人。

而娜娜莉就在他们之中。

“娜娜莉！”

“哥哥！小……”

男人的一只手捂住了少女的嘴，让娜娜莉的声音被湮灭在呜咽之下。“哟，布里塔尼亚的杂种，你终于回来了。把枢木朱雀交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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