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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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沉静的山洞中除了微风吹拂过的轻微动静，便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朱雀抬起眼，逐渐攀升的阳光洒在兰斯洛特上，为白色KMF披上了一层暖色。

在稍稍隔开一些距离的地方，鲁路修闭目靠在石壁上一言不发，身上Zero的套装与腰部干涸后发黑的血迹仍有些刺目。

——温柔疼爱妹妹的鲁路修和冷酷操纵他人的Zero，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你？我可以相信他吗？我真的可以再相信他一次吗？

这个问题盘旋在朱雀的脑海中久久不能离去，然而无论怎样思考也依旧没有得出答案。

而且比起这个，还有更加迫在眉睫的问题摆在他们的眼前。给黑色骑士团的联络并没有回音，  不只是因为周围的电波妨碍，还是Zero已经被他的部下抛弃。然而无论答案如何，他们必须尽快移动，敌人很快就能找到他们。

朱雀站起身，他向鲁路修探出手，“我们得离开这里了，你能走吗？”

鲁路修握住朱雀的手，深吸一口气使力站起。扯动间，他的细眉微微蹙起，喉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

看着鲁路修紧按在腹部的手，朱雀欲言又止地抿起唇角。无数疑问积聚在喉头，一接触到空气却又凝结成硬邦邦的石块，重重梗在喉间。他没有松开鲁路修的手，只是引着对方走到兰斯洛特前。升降绳垂挂在两人的面前，鲁路修的手刚握上绳索，KMF引擎的低鸣由远及近向着山洞而来。

揽住鲁路修的腰，朱雀按动升降绳的开关。“快，进去！”让鲁路修先坐上驾驶座，朱雀也立即跟上，在关上驾驶舱的同时，一梭机枪子弹扫向山洞，兰斯洛特在子弹的冲击下猛地一震。

“唔！”后腰撞上驾驶舱的侧壁，鲁路修低吟了一声，他紧咬住下唇，齿下几乎渗出血来。

“啧，抓紧了。”用眼角的余光扫了眼鲁路修苍白的脸庞，朱雀握上操纵杆，驱动兰斯洛特冲出山洞。

在悬浮系统的辅助下，兰斯洛特冲上云霄。俯视脚下，肉眼可见钢髅——中华联邦的主力机体占据了半个山头，将他们包围。毫无障碍物的空中，兰斯洛特成为了最好的标靶，加农炮从各个方向袭来，交织成一张密密实实的火力网。

将手柄一推到底，引擎发出了一声巨大的轰鸣，朱雀咬紧牙关，让兰斯洛特在空中画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勉强躲过了这一波攻击。

仅仅是一瞬间的集中精神，朱雀便喘息不已。然而数量众多的钢髅并不想给他喘息的机会，下一波攻击又至。

“为什么中华联邦会在这里？”

“你还不明白吗？大宦官早就把国家卖给了布里塔尼亚。”鲁路修一只手紧紧抓着驾驶座，另一只手护住腹部的伤口，咬着牙根吐出一口气：“在空中只是成为靶子，遁入森林。”

不用鲁路修提醒，朱雀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敌人的布阵尚未完成，冲着包围网的缺口，朱雀再次压下操纵杆，兰斯洛特向左侧急旋，俯冲而下。

在离心力的作用下，让鲁路修几乎嵌入侧壁。他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抬起一只手，咬牙坚持撑着舱顶。

兰斯洛特几乎是跌落山林中的，茂密的树枝为急速俯冲的白色KMF提供了缓冲，整个驾驶舱在树枝折断的连绵“喀嚓”声中震颤不已。朱雀紧握着操纵杆，汗水早已打湿了他的额头，然而他竭尽全力，也只能勉强保持机体的平衡。

白色KMF终于停下，朱雀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然而没有时间给他休息，森林间已隐约能听见钢髅逐渐逼近的引擎声。

“朱雀，不要交战，径直向西南方向前进。”鲁路修说道。他的额头已挂上一层细密的汗珠，黑色的发丝凌乱地粘连在颊侧，下唇上鲜红的齿印映着缺乏血色的苍白格外醒目。

“西南？”缩小地图标尺，朱雀立即明白了鲁路修的用意，然而——

“你确定吗？”

鲁路修的紫眸注视着屏幕是的地图，眼底看不见一丝犹疑：“没有别的办法了。”

拔出VARIS，可变弹药反发冲撃炮的光束所到之处，无论是敌方的KMF还是杂草树木都化为了齑粉，为他们开出了一条毫无阻碍的道路。转身再次扣动扳机，趁着飞射而出的炮弹逼退追兵的间隙，朱雀将机走轮的引擎输出功率调到最大，沿着开出的道路飞驰而出。

密集的炮火与子弹地冲破树林落在兰斯洛特的脚边，利用人海战术的敌人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涌出，就算是以机动性见长的兰斯洛特在炮火的围攻下也难以施展。樱石引擎在朱雀的催使下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声，就连他手下的操纵杆都抗议似的在不断颤抖。朱雀下意识偏过视线，屏幕上能源计量表已显示为醒目的红色，剩余的能源岌岌可危。

“朱雀！”鲁路修紧张地唤道。一架钢髅冲出森林拦截在兰斯洛特的面前，更多的敌军紧紧跟随在它的身后，地图上代表敌军的红点密密麻麻，犹如蝗虫向他们包围而来。

“能源不够了。”朱雀扔出VARIS——剩下的能源已经不够发射炮击，枪身击中了逼近的钢髅头部，迸发出一团爆炸的火花。

然而，另一架钢髅立即填补上被击退的钢髅的位置，手中的机关枪对准了白色KMF的胸甲。

“朱雀！”

机枪的扳机被扣下，子弹旋转着出膛，呼啸着袭向兰斯洛特。

“鲁路修，抱歉……”

到此为止了。朱雀睁大了双眼，看着向自己逼近的子弹，他知道他可以用能源光盾挡住攻击，然而他的双手却已僵硬得无法动弹——Refrain的后遗症。悔恨与不甘在最后一刻席卷着朱雀的内心，虽然战死沙场正如他所愿，但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让鲁路修……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活下去！

朱雀握住操纵杆的手猛地施力。兰斯洛特在这一瞬间仿佛化作了一道魅影，后退的同时左脚支地回旋，一缕清风般躲过了子弹。未作停顿，白色KMF借势旋身逼近开枪的钢髅，抽出震动剑刺入敌机的装甲。

钢髅轰然爆炸之时，兰斯洛特已消失无影，又不知何时已迎上从左面袭来的钢髅，手中震动剑剑身切割过敌机持枪的手臂。机枪连同握枪的机械手一块飞舞向空中，兰斯洛特收剑回刺，再次刺穿钢髅的胸甲。

白色KMF在爆炸的火光中调转方向，脚下的机走轮发出一阵轰鸣。然而，下一秒轰鸣声便戛然而止，兰斯洛特的驾驶舱中也随之暗下——能源耗尽了。

驾驶舱中的屏幕失去影像，只剩下通讯系统在应急能源的供给下勉强维持运作。从公共频道中传来了来自敌方的最后通牒：“Zero，立即投降的话，可以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通讯器那头过耳难忘的尖利声音令鲁路修不由讥诮地挑起了眉：“中华联邦的大宦官亲自出马，我还真是受宠若惊呢。”

大宦官的声音透出一丝阴冷，缓缓说道：“虽然修奈泽尔殿下已经准许了你的格杀令，但是可以将你活着俘虏，想必那位大人会更高兴吧。”

“一口一个修奈泽尔殿下，你们已经将自己的祖国出卖了吗？”鲁路修嗤笑了一声，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修奈泽尔殿下已经承诺给于我们布里塔尼亚贵族同等的特权优待。只要我们能够享受荣华富贵，这样的国家怎么样都好。”通讯器另一头传来的声音中，丑陋的贪婪和欲望几乎化作了实质，像某种软体动物版冰冷湿濡地透过通讯频道爬入鲁路修的耳中，让他嫌恶地扯动嘴角。

“你们真是一群臭虫啊。”

“不要逞口舌之利了，Zero。乖乖投降，还是死在这里，聪明人应该知道答案了吧。”

“对不起……”不知何时，朱雀已恢复了神志。望着空空如也的能量槽，他的身体微微地颤抖，口中轻声喃喃着：“是我太无力了……对不起……”

轻轻握住朱雀冰冷的手，鲁路修柔声说道：“你已经尽力了。”

外部收音系统随着能源的耗尽也一同失效，狭小的驾驶舱中仿佛死亡一般寂静，两人的每一次呼吸都清晰可闻。时间似乎凝固了，又似乎在随着沉默的拉伸一点一滴流逝。说来真是可笑，在不久前还枪口相向的两人，如今却到了同生共死的境地，鲁路修不由得笑了起来。

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想早点与朱雀走上这条路，至少在悲剧发生之前。

鲁路修慢慢地吐出一口气：“让我出去。”

朱雀猛地抬起眼，反手将鲁路修的手握在掌心：“不要。”

“现在只有这个选择了，被俘总比在这里死了……”突然鲁路修打住了话，抬起头——虽然听不真切，驾驶舱外确实传来隐约的爆炸声响。

鲁路修还未来得及细细思索，通讯请求再一次响起，只是这一次请求来自黑色骑士团的专用频道。

“Zero……”卡莲带着丝迟疑的声音在驾驶舱中响起，“我们来接应你了。”

鲁路修毫不犹豫地打开了驾驶舱，在双眼接触的光亮的瞬间，他便见到一架鲜红的KMF屹立在他的面前。

黑发少年的面容在阳光下一览无遗，通讯频道另一头传来一声复杂的呼唤：“鲁路修……”

鲁路修按住腹部的枪伤，手指下又感受到些许温热湿濡。望了一眼朱雀疲惫的面容，他咬了咬牙，对通讯器说道：“我会解释清楚的，先回收兰斯洛特，撤回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