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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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滴答、滴答。”

浓郁的红自鲁路修的指缝间渗出，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积成一泊血色。还未来得及对准朱雀的手枪从无力的手中滑落，鲁路修捂住腹上枪伤抬眼看向朱雀。

“哈……”极致的愤怒好似随着流逝的血液一起从鲁路修的脸上褪去，只留下淡淡的讥诮，不知是在嘲弄朱雀还是自己。他踉跄着倒退了一步，苍白的双唇分合了片刻最终只是吐出一口颤抖的吐息。

刚刚射出子弹的手枪好似被火灼烧一般滚烫，沉甸甸地坠在朱雀的手中。他不堪重负地垂下胳膊，任由手枪自僵硬麻木的指间滑落。

鲁路修手下的布料被深色的液体所浸染，他又后退了一步撞上身后的墙壁。借着墙面支撑身体，黑发少年抬起头对上身前之人怔忪的目光，盈着水光的紫眸似深潭般幽暗：“朱雀……这样你就……满足了吗……”

“鲁路修……我……”

前所未有的混沌将朱雀吞噬。

这就是我所期望的吗？Zero必须得到制裁！没错，所以这样就好了。但那是鲁路修……正因为那是鲁路修，是他从头到尾欺骗了你。我要为尤菲报仇！尤菲是你杀死的。如果没有Geass尤菲就不会……

——朱雀，鲁路修就拜托你了……

刺目的血色在鲁路修身下积聚起来，它们似藤蔓般缓缓漫延，充斥了整个视野张牙舞爪地向朱雀袭来。喉头发出一声动物似的悲鸣，朱雀转过身落荒而逃。

呼吸着中华联邦陌生的空气，朱雀不知该前往何方，只是失魂落魄的一味地前进。他现在该去做什么？去哪里？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想要Refrain，他迫切的想要忘记一切。此时此刻，沉浸在梦幻中的感觉是那么的诱人，让他不禁在夜空中伸出手，想要握住那种身处逸景的感觉。

曾经做下的所有的决心瞬间化为了泡影。为了保护鲁路修？真是天大的笑话。鲁路修根本不用他保护，他是战胜了布里塔尼亚的Zero。他是用尽卑鄙手段，重建了日本的Zero。

而他，保护不了尤菲，也完不成她临终的嘱托。隐约的橘色灯光在地面拉长出一个斜斜黑影，朱雀低垂着头满心茫然。他就如同这道阴影一般，在扣下扳机射杀尤菲的那一瞬间，便已失去了沐浴阳光的资格。

对了，娜娜莉，如果鲁路修不在了娜娜莉会怎么样？不只是他，鲁路修连娜娜莉都欺骗了。不可原谅！不可原谅……

愤怒、憎恨与更多不知名的情绪撕咬在一起，而他的脸庞仿佛成为了战场，被它们牵扯着扭曲出狰狞古怪的线条。

脚步声穿透浑浑噩噩的思绪传入朱雀的耳中，然而他已经没有躲避的余力了。

“枢木朱雀。”总是优雅又疏离的嗓音唤出他的名字，让朱雀不必抬头便认出了来者的身份。

“你做得很好，这样一来，尤菲也能安息了。”修奈泽尔低声说道。他轻轻叹了口气，似是悲伤又似是怀念。

朱雀缓缓抬起头，看着对方即使在黑夜也似乎璀璨如星辰的金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没想到Zero竟然是鲁路修，我的弟弟这次真是添了大麻烦了。然而他终究是我的弟弟，所以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修奈泽尔的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算不上锐利的目光却似乎能够穿破一切伪装看透朱雀的灵魂，“至于你，枢木朱雀，看在你的功绩，我可以不计前嫌，让你官复原职。”

“你要把鲁路修怎么样？”干涩的喉头终于挤出一句话语，只是就连朱雀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还要在意问题的答案。

“我会负起责任把他回收的。”修奈泽尔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遗憾，好像真的在为鲁路修这个弟弟神伤。

朱雀的喉头鼓动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来时的方向，然而隔着砖瓦墙壁，他只能看见一片夜色。“那么黑色骑士团……”

修奈泽尔眼底的温情渐渐隐去，只是道：“他们有权利知道真相。”

朱雀退后了一步。就算处于极大的混乱之中，朱雀也明白这意味了什么。鲁路修的真面目败露，黑色骑士团土崩瓦解，日本合众国也随之摇摇欲坠。

用错误的方式建立起的国家毫无意义，所以这样就好了，一切就该结束了。

朱雀吐出一口气，再次抬起头看向修奈泽尔。在对方蓝色的眼眸之中是那么的平静，看着自己的眼神就仿佛再看一个儿童，就连他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幼稚，让人可以一眼望穿。啊，这一切都是修奈泽尔的计划，而他不过是计划中的一颗棋子。

是的，一直以来他都只是一颗受人操控的棋子，从未自己做过一个正确的选择。

正确的选择……什么是正确的选择……

掌心沁出冰冷的薄汗，朱雀的耳边尽是血流奔腾的隆隆声。他的眼前，夜色渐渐被一幅幅画面替代——日本再次陷入动乱，战火又一次点燃，子弹和炮火威胁在每个日本人头顶，刚刚重建起的建筑轰然倒地。

——这样你就满足了吗？

鲁路修惨白的脸庞与指缝间渗透的血色对比鲜明地刻印在朱雀的眼底，就算闭上眼睛也如蛆附骨无法淡去。尽管重伤难支，黑发少年注视着朱雀的脸庞上依旧挂着一抹讥嘲的笑容。

——不是的，我只能那样选择！

——你杀死父亲的时候也是那样说的，这么多年来，真是没有一点进步。

一声声刺耳的话语四面八方向他压迫而来，朱雀忽然迈动脚步奔跑起来。冷风拂过脸颊，夺走他仅剩的温暖，朱雀却只是不断加速，将鲁路修、修奈泽尔，将日本、将世界抛却在身后。

*

指缝间的血液不知何时已渐渐冷却，湿滑地粘连在皮肤上，而更多的血液则浸透了衣衫，凉凉地贴着身上。倚坐在墙边，鲁路修吐出一口气。

C.C.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黑发少年，金色的眼眸冰冷地扫过他的脸庞：“你这样子还真是狼狈不堪啊。我早就提醒过你了，放任枢木朱雀，你总有一天会有现在的下场。”

鲁路修撑着墙壁勉力站起，喘息着道：“闭嘴，带我离开这里……不能让别人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鲁路修……鲁路修你真的是Zero？”

鲁路修与C.C.一齐看向出声的红发少女。卡莲咬着脸颊的软肉，迷茫地注视着黑发少年，犹似身在梦境。

“卡莲……”鲁路修这才注意到少女的存在，扭头瞪向C.C.，“你为什么把卡莲带来了？”

C.C.瞥向鲁路修捂着的伤口，眼底有一抹担忧隐藏在讥嘲之下：“打伤你的可是朱雀，没有一点保险我可没把握可以救走你。”

“你和朱雀……”一时找不到话语，卡莲摇了摇头，片刻后才沉声道，“鲁路修，给我解释清楚！”

刚迈动脚步，鲁路修便吃痛地顿了顿。无力的双腿几乎软倒在地，他按住伤口吐出一口浊气：“我会好好解释的，现在先离开这里……”

“来，搭把手。”C.C.担着鲁路修的左手，催促地看向卡莲。

红发少女看着脚步虚浮的鲁路修，面露犹疑。她的目光顺着鲁路修沾满鲜血的衣服一路向下，定格在地上破损的面具。咬了咬牙，卡莲还是将鲁路修的右手绕过自己的脖颈，承担起他一半的体重。

然而，当他们打开房门时，门外的走廊上已站着等候的来客。

“Zero，不，应该说是鲁路修，一切都结束了。”酒红色长发的皇女沉声说道，眼中有憎恨也有怅然。在她的身后，布里塔尼亚士兵已将两侧的出路层层围起。

“柯内莉亚？！”鲁路修怔然过后，立即明白了过来，“原来如此，这一切都是……修奈泽尔的计划吗？唆使朱雀……的也是你。”然而本应燃起的愤怒却被流出的血液熄灭，他已经快不能思考了。

柯内莉亚却只是凝视了片刻鲁路修毫无血色的脸庞。“尤菲的仇我是不会忘记的。”她抬起手，高声命令道，“拿下Zero！”

卡莲松开鲁路修的胳膊，侧身阻挡在他的面前。方才的迟疑已从她的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决绝：“我不会让你们这样做的！”

“怎么回事？为什么布里塔尼亚的家伙们会在这里？这里是我们日本人的地方。”

玉城，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鲁路修循着声音勉力看去，却只能遥遥看见几个模糊的人影。

玉城向他们走来，青年的身影好似坏了的放映机，隐隐绰绰地重叠在一起映在鲁路修的眼底。就连玉城吵闹的声音都似是隔着一层水墙般模糊不清：“这是……Zero？布里塔尼亚的混蛋，是你们打伤的Zero？”

“抱歉，接下来这里由我们接管了。”柯内莉亚冷冷应道，侧首示意士兵继续。

——可恶，现在不是说废话的时候。

“哈？你们有没有搞清楚情况？你们以为这里是布里塔尼亚吗？我是不会让你们碰Zero一根汗毛的。”玉城冲上前来，直接出手撂倒了离他最近的布里塔尼亚士兵。

——不要再继续了！离开这里！

“没有搞清楚情况的是你。这是我们布里塔尼亚的家务事。”柯内莉亚说道，冷然的声音透出一丝对来者无知的怜悯，似利刃一般残忍地戳穿谎言，“Zero是布里塔尼亚失踪多年的第11皇子，鲁路修·Vi·布里塔尼亚。”

鲁路修的心沉了下去。

“什么？”玉城终于将目光聚焦在了鲁路修的脸上。

来不及了，他的身份暴露了。他还有Geass，他可以清除在场人的记忆，然而模糊的视线已经不能聚焦在任何一个人的脸上。

“Zero真的是布里塔尼亚的皇子……？”

输了，他彻底输了……在这种地方，功亏一篑？

“闭嘴，玉城，不要听布里塔尼亚的话，先离开这里！”

“我不会让你们离开这里的。”

“这是什么骚动？这里可是中华联邦的领土，请你们分清场合。”

“没关系，星刻。修奈泽尔殿下需要处理一点家务事，你就当做没有看见这里发生的事吧。”

“可是……”

“撤退！退到大和号上！”

鲁路修的世界被一片朦胧的白雾包裹，耳边的声音交杂在一起汇聚成连绵不绝的“嗡嗡”声，它们由远及近如翻滚的波涛好似要将他吞噬。

——不，那是樱石引擎的声响！

愈加清晰的轰鸣声如同巨剑斩破缠绕着鲁路修的迷雾，他的视野在一瞬间变得清明。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一架白色的KMF烙印在他的眼底，好似从天而降的神使。

——兰斯洛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