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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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鲁路修独自走在朱禁城一隅的长廊上。隔着面具深色的玻璃，从走廊两侧的灯笼透出红色灯火被抹去了鲜艳的色彩，笼上了一层夜色的沉寂，然而胸口的忐忑却无法如眼前的景色一般平静。

——杀死尤菲的不是Zero……是我。

朱雀如此说道时的神情犹在鲁路修的眼前，痛苦、悔恨交织在那双本应清澈明亮的碧眸中，似是巨石压迫着棕发少年的灵魂。掩藏在面具下的紫眸幽暗了几分，鲁路修加快了脚步，就好像有一根看不见的丝线将他牵引至朱雀所在之处。

在通往朱雀房间的最后一个转角，鲁路修蓦然停下了脚步。空荡荡的走廊一览无遗地呈现在鲁路修的视野中，令他警觉地蹙起双眉——值守在朱雀门口的人去了哪里？

鲁路修谨慎地放慢脚步走向门口。站在紧闭的门前，他按下暗藏在面具内的通讯器：“志田、伊藤，回答我。志田、伊藤？”

对讲机的另一头没有回音。夜的静谧蔓延在无人的走道，听不见任何可疑的动静。然而越是如此，鲁路修的心越是高高悬起。

要叫增员吗？不，还是先一探究竟。鲁路修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探头向里张望。两个身着黑色骑士团制服的人倒在房间的正中央，但不见朱雀的身影。鲁路修放轻脚步，走近倒在地上的两人——本该守在朱雀门前的两人，志田和伊藤似乎只是失去了意识，尚有呼吸。

然而朱雀又在哪里？

房中没有过多打斗的痕迹，只有一张椅子倾倒在昏迷的两人身旁，周围也没有拖曳的痕迹。如果是入侵者的话，两人应是晕倒在门外，所以志田和伊藤是进入房间后，迅速被人击晕的。能做到这种事的只有朱雀。

鲁路修看向半开的窗户，夜风吹拂进房中，无端为他带来几分凉意。拿出随身携带的手机，鲁路修搜寻起代表朱雀位置的GPS信号。

信号的红点就在鲁路修的身边，他低下头在床脚的缝隙里看见了被扯落的信号发射器。

——可恶，朱雀你到底去了那里？

*

Zero是鲁路修，鲁路修就是Zero……

脑中只有这两句话反反复复地盘旋着，朱雀宛如一道幽魂漫无目的地游荡着。不知自己在哪里，也不知该往何处。陌生的朱禁城在朱雀的视野中延伸，仿佛一座无边无际的迷宫将他困住。

小心翼翼地躲开皇城中的卫兵，朱雀在花园前停下了脚步。他捏紧了掌心的徽章和字条，是谁将它们放在了他房间的窗台，又是为了什么而找上他？朱雀心头尽是疑问，他迫切地想知道对方是否真的能给他答案。

“枢木朱雀，你果然来了。我知道你不会无视尤菲的徽章？”

似曾相识的女声让朱雀蓦然转身，假山的暗处隐约可见一个修长的身影，披肩的酒红色长发令他的眼眸微缩。伴随着高跟鞋踩在石板上清楚的脚步声，女子身姿终于全部显露在花园的昏暗的灯光下。

“柯内莉亚殿下，您为何在这里？”

一身戎装的皇女看上去风尘仆仆，眼底的青黑泄出几分疲惫之色。然而她蓝色的眼眸却在夜色的映衬下愈发明亮，仿佛两团灼灼燃烧的火焰。

“来揭露真相。”

朱雀的手抽搐了一下，徽章的羽翼几乎扎入手心，他却感觉不到痛。

“您要告诉我的是Zero的真实身份吗？”朱雀停顿了一下，他的嗓子发干，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他的内心扔在拒绝着那个名字，然而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他必须知道真相。

朱雀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他是——”

那个名字，朱雀永远不想提起的名字随着清风飘散在了中华联邦的夜空之中。

悲伤与仇恨在柯内莉亚的脸庞上刻印下深深的线条，她的嘴角抿起一个冷然的弧度：“看来你已经察觉到了。”

又一次希望落空了。

朱雀的视野被些微水色所模糊，整个世界都似乎随着柯内莉亚的话语摇晃了一下。然而当他眨动眼睛，世界恢复了原貌，什么都未曾改变，只有抚颊而过的微风带走了他的体温，留下彻骨的冰凉。

“那么接下来的话题就方便多了。”柯内莉亚的声音如同利刃，划破夜晚的静谧，也撕碎朱雀最后的侥幸，“为什么尤菲会下令屠杀日本人？为什么你会在神根岛违抗命令。在那之后，我做了很多调查。终于我找到了Zero创造奇迹的秘密。”

朱雀睁大双眼，听着一个陌生的名词灌入耳中。

“Geass。”

*

不算宽敞的房间里没有亮起灯光，只有幽幽的月光顺着半开的窗户斜斜射进房中。一道黑色的身影端坐在床沿，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他一动不动，好似黑夜中的一滴墨影，无端为这间宁静的房间添上了诡异的气息。

直到房门蓦然开启，走道橘色的暖光在黑暗中映出一片扇形。床上的身影应声而动，骤然亮起的灯光倾泻而下，投射在起身站立的黑色人影上。

“Zero，你在这里等我吗？”门外的走廊上，朱雀平静地问道。他的脸庞仿佛笼着一层石制假面，看不出丝毫情绪的波动。

站在房间中央的Zero也如一尊雕塑，被面具遮掩的脸庞不知是何神情：“啊，我等你很久了，枢木。”

“那么，你知道我的来意了吧。”

跨过门槛，朱雀的脚步声被回声放大在空旷的房间中，一下一下敲击在Zero的心房。一把手枪不知何时握在朱雀的掌中，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Zero。

“砰！”

枪声划破了夜的寂静，飞旋的子弹擦过面具，射入了后方的墙壁。

“喀嚓！”清脆的爆裂声回荡在寂静的房间之中。一条裂缝自面具的顶端超下方延伸，在到达下颌处时，“啪”地从中间分成了两半。

Zero面具下的脸孔第一次暴露在光明之中。朱雀睁大了双眼将那张脸牢牢地映入眼帘，又仿佛不忍侧目而去。

然而那只是一瞬。

当朱雀再次将目光锁定在那张熟悉的脸孔之时，悲伤与愤怒已经侵占了他的内心：“我不想相信的。”

面具下之人正是鲁路修。

一道血痕从额顶滑落，让刺目的红色蜿蜒在白皙的肌肤上，最后一滴一滴没入领口，好似灼烧的毒液火辣辣地燎过朱雀的双目。

鲁路修紫色的眼眸注视着朱雀，眼底却浸满了陌生的冰冷。“你都想起来了吗？”

“啊，我忘了，我竟然忘了尤菲最后的遗言，忘了我曾经对你的怀疑……或许这是我用Refrain最想忘记的事。但我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朱雀持枪的双手颤抖起来，晃动的枪口正如他此刻翻滚的心绪。他笼着水雾的绿眸瞪视着眼前之人，似是要看穿对方的灵魂，又好似只想好好看清眼前这一幕。

“鲁路修，你一直以来都在欺骗我吗？”

“因为我知道你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朱雀，我……”

“那么Geass呢？”

鲁路修合起双唇，神色晦暗地对上朱雀逼视的目光。

“是你用Geass命令尤菲屠杀日本人？是你在神根岛让我违反了命令？”朱雀不知不觉间扬起声音，尖利的质问仿佛利刃划破空气。他颤抖地深吸一口气，勉力止住枪口的晃动。

唇角微微抿起，鲁路修开口问道：“朱雀，Geass你是从哪里听说的？”他的声音低沉却透着冷意，似是劝诱又似是逼问，仿佛裹着蜜糖的冰冷匕首。

“回答我的问题！”朱雀捏得发白的手指抵上了手枪扳机，“是你让我亲手杀了尤菲……”

鲁路修的视线飞快地扫过对准自己的枪口：“那只是个意外。”

“意外？你竟然说那只是个意外？”朱雀踉跄地后退一步，愤怒、仇恨、懊悔……无数情绪交织在一起扭曲了他的脸庞，“我是那么的相信，我甚至以为只有你才是我最后的依靠，然而那从头至尾却都是你的算计。”

鲁路修迎着枪口迈出脚步，试探地探出手臂：“朱雀，你先冷静点，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等我们离开中华联邦，到时候我会向你说明的。”

“如果你想说明的话，就现在，在这里！”朱雀避让开鲁路修的触碰，威慑地抬高枪口。“是你下令让尤菲杀死日本人的吗？”

时间在沉默中仿佛被拉长。与朱雀对视了片刻，鲁路修终于收回手臂，淡淡答道：“啊。”

“为什么？”

“因为……我不能让行政特区日本成立。布里塔尼亚操控下的日本只是侵略者维稳的幌子。”鲁路修的声音理智又平静，好似已将所有的感情剥离。顿了顿，焦急与迫切回到了他的声音中，鲁路修注视着朱雀的紫眸中染上几分恳切：“所以朱雀，此次中华联邦的计划不能有失，否则日本合众国……”

朱雀的碧眸激起一阵涟漪，水色摇曳。仿佛有什么碎裂了一般，夺眶的泪水顺着朱雀的脸颊滚落，他摇了摇头：“用错误的方法建立的日本毫无意义！我要在这里制裁你，Zero！”

“朱雀！”鲁路修嘶吼着对方的名字，从腰间拔出枪对准了朱雀，愤怒与不知名的情绪纠缠在一起，随着声波的震动散入空气中。

“砰！”

又一声枪响回荡在了中华联邦的夜空之上，仿佛两个人绝望的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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