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滚滚

2nd Birthday

漆黑的夜空中高悬着一轮明月，皎洁清冷的柔光倾洒在地面。忽然一张蝠翼遮去了月的一角，小小的蝙蝠身影在空中掠过。鲁路修扇动翅膀，微凉的夜风自蝙蝠的薄膜上轻抚而过，给予夜之生物独属于夜晚的自由与静谧。

但很快鲁路修便厌倦了重复挥动翅膀的单一运动，他侧首扫向地面，很快就在黑暗中找到了目标直扑而下。棕色的卷发蓬松而柔软，作为临时的栖息之所令鲁路修十分满意，挪动了一下身子将自己深深埋入其中。

“这么一会儿就飞累了吗？你得多运动运动。”

卷发主人的声音自小蝙蝠的身下传来，这个自封为鲁路修饲主的男孩在一年中个子长高了不少，但智力上却没什么明显的进步。鲁路修不悦地抖了抖脑袋，给自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像他这样聪明的吸血鬼才不屑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呢。

男孩用手指戳了戳占据着自己脑袋的蝙蝠，理所当然地没有得到回应。放弃地垂下手臂，他故作成熟地叹了口气：“哎，真拿你没办法。早知道你这么懒，我就不把你从笼子里放出来了。”

——银笼子，免谈！

鲁路修拍打了下翅膀，表示抗议。

就在这时，一阵犬吠打扰了鲁路修难得的清净。鲁路修不情愿地抬起头，只见一条棕色的卷毛小狗满是敌意地瞪着自己，若不是身后的狗主人牵住绳，说不定便已经冲了上来。

狗主人是与朱雀差不多大的人类男孩，虽然制止了宠物狗的袭击，但却操着戏谑的腔调，向朱雀挑衅道：“那是什么？好恶心！你还在养那种玩意儿吗？”

朱雀厌恶地皱了皱眉，改把趴在自己脑袋上的鲁路修抱在胸前，炫耀道：“闭嘴，我家小黑可聪明了，跟你家那只笨狗不一样。”

——不要把我和那种蠢狗相提并论！

鲁路修伸展开前爪，在朱雀的下巴上抓挠了一下，随即仰起脑袋，鄙夷地瞪向宠物狗。

“哦？那它能做什么？让我看看呀。”人类男孩斜睨着朱雀，露出和他宠物一样愚蠢又令人生厌的表情。

像是一只护崽的母鸡，朱雀微微收紧捧着鲁路修的手臂，昂起头骄傲地答道：“他会做算术。”说着，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所言，朱雀低下头，向着怀里的蝙蝠殷切道：“小黑，告诉他们3加2等于几。”

居然询问高贵的血族如此低等的问题，鲁路修在内心不屑地撇了撇嘴。但看在朱雀方才出言维护了他的份上，鲁路修勉为其难地扇动翅膀，挣脱出对方的怀抱，冲向向着自己龇牙的宠物犬。

卷毛小狗似是没有预料到鲁路修会突然袭击，惊吓地向后跳开一小步。鲁路修趁着这个机会张开蝠翼，对着对方最脆弱的鼻尖左右开弓，“啪啪”落下五个巴掌。

“汪！”回过神的卷毛狗愤怒地甩头张嘴，试图咬住蝙蝠，但鲁路修仗着自己会飞行的优势，灵巧地躲开了它的攻击，扭头扎回了朱雀的怀中。被熟悉的手臂环抱住，鲁路修甚至还朝朱雀的胸口撒娇似的扭动了下身体，像是在状告宠物狗欺负他的恶行。

“你！”人类男孩心疼地看了眼被扇得眼中含泪的爱宠，怒气冲冲地瞪向朱雀怀里的蝙蝠，好似要将其从对方怀中扯出。

“是你的狗先吓唬到我的小黑的。”朱雀侧了侧身子，阻隔开男孩的视线，口中对着蝙蝠柔声安慰，“不怕不怕，我们回家了。”

*

“刚才你没有被吓到吧？”

——谁会怕一条狗，我可是吸血鬼啊。

鲁路修骄傲地一抬头，习惯性地径直飞向朱雀床边为他准备的架子，舒舒服服地倒吊下来，将爪子抱在胸前。

似是被蜷缩起来的小蝙蝠萌到了，朱雀伸出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对方的脑袋，“不过小黑你真聪明，学校里的习题都难不倒你。”

——哼，那还不是因为你太蠢了，让人实在看不下去吗？

鲁路修微微睁开眼睛瞥向朱雀闪亮亮注视着自己的绿眸，不知什么时候起男孩的面容在鲁路修的眼中自“勉强不讨厌”上升到了“还挺顺眼”的。他原本并不想暴露自己比普通蝙蝠聪慧的事实，但朱雀咬着笔头冥思苦想的模样太过可怜，而写在答题本上的答案又错得太过离谱，才让忍无可忍的鲁路修，伸出前爪替男孩纠正。

“吱吱！”鲁路修从喉间发出几个短促的音节，将目光移向朱雀的手指。

“你又饿了吗？”朱雀低头看了眼自己仍留有咬痕的手指，随即甩了甩脑袋，“算了，看在你今天表现得不错，就给你点奖励吧。”

用爪子抱住朱雀的手指，鲁路修熟练地在指尖咬破一个小口，美美地吮吸起新鲜的血液。不得不说，这个人类幼崽的血液颇为甜美，让他都舍不得离开了。

“小黑，你来到我家也快有一年了吧？”看着蝙蝠满足的模样，朱雀忽然说道，空闲的手一下又一下轻柔地抚摸着对方。

被男孩触碰到的地方敏感地轻颤了几下，但为了美食，鲁路修仍是紧紧抱住朱雀的手指没有躲开。小口品尝着珍馐，鲁路修的思绪却顺着朱雀的话语飘向了远处——的确，距离他遭遇袭击失去力量已过去了将近一年。起初，这个人类男孩的霸道无礼让鲁路修恨之入骨，让他不禁觉得男孩不过是想要一只可以用来虐待的宠物，不过渐渐地，鲁路修发现对方并没有那么糟糕，当男孩花了很久终于摸清了他的喜好后，对方扔掉了银质笼子，也不再强逼他去晒太阳，或许就如同男孩说的那样，他只是想要一个朋友而已。

尽管缓慢，鲁路修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即将恢复，到那时，他便能摆脱如今这个丢人的蝙蝠的形象。至于胆敢宣称自己是鲁路修主人的朱雀……

男孩全然不知划过鲁路修心头的种种想法，兴致勃勃地扬声道：“为了纪念我们的相遇，下个星期天我来帮你过生日吧！”

——嗯？为什么这小家伙知道我的生日？

鲁路修瞥了一眼朱雀熠熠生辉的双眸，心思不禁波动了一下。等到恢复力量的那天，就是他离开这个家的日子，到时候这个人类幼崽会伤心的吧？

“我决定了！我们相遇的那天就是你的生日。”朱雀自顾自地宣布道。

——果然是个霸道小恶魔。

鲁路修松开朱雀的手指，舔了舔留在唇边的血液，露出一个坏笑。

——没关系，在他走之前他会大发慈悲地吸干这个人类幼崽，这样他就不会感到悲伤了。

*

“小黑，我回来了！”

听见朱雀欢快的声音，倒悬在架子上的鲁路修抖了抖耳朵，睁开一只眼睛瞥向房门。男孩一如既往地裹夹着不知打哪儿来的满满活力推开房门，让室外的阳光泄漏进了房间——为了照顾鲁路修的喜好，男孩房间的窗户终日覆盖着厚厚的窗帘。

“蹬蹬蹬”的脚步声转瞬便欺近到鲁路修的身前，蝙蝠松开支架，习惯性地打算招呼男孩，然而还未来得及飞起，便被朱雀一把扯住了蝠翼，抓在了手中。

“吱！”鲁路修发出猝不及防的惊呼，随即感觉到脑袋上被安放了什么。

“果然生日就该戴上生日帽。”男孩满意的话语告诉了鲁路修答案。

不满地扇了扇翅膀，鲁路修举着小爪子，奋力想把脑袋上那顶愚蠢滑稽的尖帽子给弄下来。

“别动，别动，我好不容找到这么小号的！”朱雀一手按住了拼命挣扎的小蝙蝠，另一只手从一边的纸袋中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

在见到小盒的一瞬间，鲁路修停止了挣扎。属于蛋糕的甜腻香气飘散在空气中，蝙蝠的小鼻子敏锐地抽动了一下，唾液无法控制地满溢在唇齿间。

——这是他最喜欢的牌子的蛋糕！也是害得他力量全失的蛋糕。

因肠胃不适而被驱魔师暴打的画面犹在眼前，但独属于蛋糕的气息又好似一只小勾子，不断勾挠着鲁路修的心尖。到底要不要冒着上吐下泻的风险去吃蛋糕呢？沉思了一秒钟，鲁路修便得到了答案，挥动翅膀扑向纸盒。

然而朱雀却拿开了蛋糕，让鲁路修扑了个空。他抓住蝙蝠的后腿，一脸可惜的模样道：“不过你不吃除了血的任何东西吧？那这个蛋糕就让我替你吃了吧。”

——不！放开那个蛋糕！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鲁路修挣脱了朱雀的手，扑向眼前诱人的蛋糕，一头栽进了鲜滑甜美的奶油之中。啊，就是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味道！不顾身上的皮毛沾染了奶油，鲁路修迫不及待地大快朵颐起来，生怕朱雀从他的嘴中将美食抢走。

“小黑！”朱雀惊呼了一声。

鲁路修却无暇顾及对方，只想畅游在美食的海洋中。就算用血液来交换，鲁路修也不舍得放弃眼前的蛋糕——不，仔细考虑一下，如果朱雀愿意贡献出血液天天将他喂饱的话，鲁路修还是愿意接受这个交换的。但与对方苛刻的投食相比，这块他最喜爱的蛋糕无异于沙漠中的绿洲。

感受着舌尖柔滑奶油和蓬松蛋糕的触感，鲁路修将其吞咽下肚，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

翌日——

“咕——”鲁路修无力地趴在朱雀的床上，一晚上的上吐下泻后，他现在已经连爪子都抬不起来了。

“哎，都说你不能乱吃东西了吧？”朱雀的手指按上蝙蝠的肚皮，小心翼翼地揉按了几下。

挣扎地抬眼看了一眼男孩忧虑的脸庞，鲁路修委屈地低鸣了几声。

——看来他离开这个家还需要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