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滚滚

Chapter 82

朱利亚斯一股脑儿地跑进了距离家两个街区的公园才停下脚步，吹拂过脸颊的凉风让泪水风干成了水痕。少年扶着膝头喘息了几声，才直起背脊感受到一丝茫然。

——他现在该去哪里呢？

漫无目的地在公园内转了几圈，朱利亚斯突然有了一丝后悔。一时激动就从家里跑了出来，他甚至连钱包都没记得带上。一阵寒风从身边掠过，朱利亚斯打了个激灵环抱住自己。单薄的衬衫无法阻挡临近傍晚的寒意，少年吸了吸鼻子，懊恼自己至少该穿上外套再出门。

但他也不愿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家，因为朱利亚斯更加不知该如何面对朱雀。像是一只被遗弃的小动物似的蜷缩起身子，朱利亚斯坐在公园的长凳上怔忪了半天，最后还是拨通了个人终端上储存的号码。 

菲利普的面容出现在屏幕上的一瞬，朱利亚斯便开口道：“让我在你家借宿一晚。”

“出什么事了？”菲利普怔了怔，拧起眉追问，“又和朱雀吵架了？”

朱利亚斯抿嘴不答。

菲利普叹了一口气，“好吧，你在哪里？”

“第二中央公园。”朱利亚斯张开嘴，用有些暗哑的声音答道。

“等着，我很快就到。”菲利普切断了通讯。

看着暗下去的屏幕，朱利亚斯木然地垂下手臂，抬头看向暗沉下来的天空。是要下雨了吗？这倒很适合他现在的心境，朱利亚斯自嘲地勾动嘴角。灰蒙蒙的云层笼罩在尽头的天际，朱利亚斯仰头痴痴地凝视着它们，渴望倾盆的大雨能够将愚蠢的自己也从这个世界上冲刷走。然而直到他脖子酸痛，依旧没有雨滴落下。

“呜啊，你这是怎么了？”突然响起的嗓音让朱利亚斯惊得扭过头，只见菲利普用见到大象般夸张的表情俯视着自己，“该不会是被朱雀赶出家门了？”

朱利亚斯干巴巴地轻笑了一声，他倒情愿朱雀愤怒地将自己赶出家门，也好过被当做一只顽皮闯祸的小猫。摇了摇头，他低声答道：“不，是我自己跑出来了。”

菲利普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反正你是不打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的。”

朱利亚斯默认了。

“好吧，好吧，走，先到车里去，我看你都快成卖火柴的小女孩了。”

*

蜷缩在车的副驾驶座上，朱利亚斯接过菲利普买来的热可可抿了一口，终于恢复了些体温，对前来接他的友人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所以你没有钱包，没有证件，连外套都没记得穿就这样跑了出来？”菲利普无奈地看向朱利亚斯，后者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这种看傻瓜一样的视线的接收者，“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就这样不回去了？”

“我……不知道。”朱利亚斯握着纸杯的手指微微用力，用刘海掩去茫然的双眼。

菲利普又叹了口气。顿了顿，他若有所思地偏过头，“不过没想到朱雀竟然没有来追你，他不是巴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贴在你身边吗？”

朱利亚斯鼻根一酸，如果不是因为菲利普就在身侧，也许泪水已经滑落脸颊。他下意识地洗了洗鼻子，哑声道：“我想他最近大概不想见到我了。”

“不至于吧，有什么事能让你们好像分手了一样？”菲利普讶然地挑起眉。

“事实就是这样。”朱利亚斯低头抿了一口热可可，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难看的表情。他和朱雀之间的情况远比菲利普想象得更糟，他们连分手的前提都不存在，从一开始就是朱利亚斯在自作多情。

突然“咚咚”两下敲击玻璃的声响让朱利亚斯不由地回过头，出现在车窗外的面孔让他不由地惊叫出来：“你怎么在这里？”

“诶，我记得你是…… ”菲利普惊讶地摇下车窗。

“朱雀让我接你去费奥纳号。”安向朱利亚斯微微颌首，简单明了地说道。

“你看，我就说朱雀不会扔下你不管吧？”菲利普咧开嘴，朝朱利亚斯推了推手肘。

黑发少年却蹙起眉，踌躇了片刻后问道：“那……朱雀呢？”

“他在调查别的案件，托我们照看你一段时间。”

“别的案件吗？”朱利亚斯在心中自嘲地笑了笑，果然朱雀已经不想见他了吧。

安微微侧过身，挑眉看向朱利亚斯，似乎在问少年为何还不跟上。

“好吧，我去就是了。”轻吐出一口气，朱利亚斯藏起心底的失望，向菲利普道了声别，跟随在安的身后向飞行器走去。

*

“朱雀那家伙究竟在想些什么？真把这里当托儿所了吗？”费奥纳号上，卢娜双手环抱在胸前，面带不耐地看向朱利亚斯。

黑发少年微微挑眉，语气不善地回敬道：“我也不想来的。”

“哈！”卢娜讥诮地冷笑一声，还欲开口却见礒野横插进了两人之间。

“好啦好啦，”礒野笑着向卢娜劝道，“他也的确算是牵扯进了危险的事情。”

礒野的话令卢娜的眉心反而皱得更紧，“说到这里，朱雀到底在调查些什么？随便调用F.E.A.T.H.E.R的资源，他真以为我们是替他干活的吗？”

“似乎是哪个制药公司的研究设施。”杰弗里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在屏幕上调出相关资料。

“罗梭制药？”卢娜挑起眉，面带疑问地看向杰弗里。

年轻的探员点了点头，“这是一家主攻脑神经方面药物的公司，队长似乎怀疑他们私下里有非法的研究，甚至涉及人体实验。”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他可以把情报提供给相关部门。”卢娜轻嗤了一声。

“从队长传来的加密档案中，朱利亚斯的信息也包括在内，似乎……”杰弗里瞥了眼黑发少年，吞吞吐吐地继续道，“朱利亚斯也是他们的研究对象之一，而且资料最近有调用过的痕迹，所以朱雀判断朱利亚斯近期可能会有危险。”

“研究对象？”朱利亚斯蹙紧眉心，“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家叫做罗梭的制药公司，为什么他们会把我作为研究对象？”

“这我就不清楚了，队长没有让我继续调查下去。”杰弗里耸了耸肩。

“那么朱雀现在在哪里？”朱利亚斯咬了咬脸颊的软肉追问道。

杰弗里茫然地抬眼看向斜上角，露出思索的神情，“队长也没有交代，不过我觉得他可能想要潜入调查，毕竟他把兰斯洛特也先送回来了……”

“朱雀竟敢这样私自行动，如果暴露了，我们整个小队都会陷入危险之中。”卢娜狠狠地说道，周身的恼怒几乎化作实质。

制药公司、脑神经研究、人体试验、惨白的灯光、黑色的皮椅、注射针头……突然一种陌生却又似曾相识的记忆油然而生，让朱利亚斯不禁一个激灵。

——难道这与他遗忘了的过去有着什么联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