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滚滚

Chapter 28

 

微型炸弹爆炸的时候，鲁路修被朱雀牢牢护在身下，但爆炸引起的震荡依旧让黑发少年脸色发白。就这爆炸的规模来看，修奈泽尔是真心希望借用炸弹杀死他们，解决一切争端。

 

微微退开身，朱雀双手握住鲁路修的肩头，上下审视着问道：“鲁路修，你没事吧？”

 

“笨蛋，被装了炸弹的人又不是我！”甩了甩脑袋，试图让爆炸引起的耳鸣离开自己的耳边，鲁路修攥紧了手掌，后怕地说道。他的手指仍旧在微微颤抖，刚才如果自己拆解炸弹的速度慢上一秒……

 

朱雀不甚在意地轻笑了两声，引着鲁路修走到空地一头的石头上坐下，嘴里说道：“但鲁路修你不是在炸弹引爆前救了我吗？”

 

顺着朱雀的力道坐下，鲁路修吐出一口不知从何时起屏住的呼吸，觉得自己仿佛仍身处梦境。他早就该知道修奈泽尔那么轻易答应交换条件的背后一定有阴谋，只是鲁路修没有想到对方会使用在人质身上安放炸弹那么低级的招数。然而他必须承认这很有效，解开脱下拘束服就会引爆的设置，再加上炸弹的不起眼，让它成为了杀人于无形的狠辣手段。

 

“但是鲁路修，”朱雀等到黑发少年呼吸平缓了一些后开口问道，“炸弹上会不会有信号发射器？如果是的话，我们的位置不就暴露了吗？”

 

鲁路修长出了口气，站起身，强迫自己的双腿支撑住体重，“虽然他们大概以为我们已经被炸死了，但为了确认情况，应该还是会很快赶来。没有多少时间了，我们得赶快联络杰雷米亚与其汇合。”

他抬起头，忽然视线被建筑物上的几个文字所吸引。“……枢木神社？”鲁路修喃喃念道。

 

——这个地方难道与朱雀有什么关系？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在少年的脑海，早已熟悉的被记忆画面冲刷过大脑的感觉再一次出现。只不过，这一次出现在记忆画面里的不再是恶逆皇帝或是白色死神，也不是戴着面具的神秘人，而是三个孩子。阳光照耀在盛开的向日葵上，属于夏日的芳香在空气中跳跃。小小的鲁路修与小小的朱雀在山头上玩耍，娜娜莉被背在棕发男孩的身后，三人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这是鲁路修所经历过的最幸福的记忆回溯。没有战争，没有仇恨，唯有单纯的喜悦与满足。

 

直到布里塔尼亚的战火燃烧到了日本，小小的鲁路修站在满目疮痍的城市前向朱雀发誓复仇——

 

猛地惊醒一般倒抽了一口气，鲁路修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身旁的朱雀，对方翠绿的眼睛中写满了与自己相同的惊讶。经历了好几次记忆回溯，鲁路修早已总结出会引动记忆的地点俱是与他和朱雀过去相关的地点。而从记忆的画面来看，莫非这里便是这个世界的他们度过童年的地方？的确，鲁路修有印象自己曾读到过，恶逆皇帝和他的妹妹在幼时被当做弃子送来了日本。

 

“鲁路修，难道这里真的是……”朱雀喃喃说道。

黑发少年下意识地点点头，红色的鸟居、童年的居所……如果说是巧合的话未免太过牵强，而反过来说，在恶逆皇帝逝去后，知晓这段过往的人——鲁路修猜想应该是娜娜莉——将他的尸体埋在拥有美好回忆的神社，似乎就显得十分合理了。

“那我遇见你时见到的第二座坟……”朱雀的声音卡在喉头，露出纠结的神色。

鲁路修了然地看了对方一眼，替朱雀说道：“应该是‘枢木朱雀’的吧。”

镌刻着生前头衔和墓志铭的华丽坟墓只不过是一个空壳，真正的“枢木朱雀”一定就同“鲁路修·Vi·布里塔尼亚”一起躺在神社的地底，仅有一块被腐蚀得看不出自己的简陋墓碑。鲁路修忽然感觉到心头一阵酸楚，为被视作全世界的敌人的两人做下这一切时，娜娜莉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呢？

忽然，一种古怪的违和感袭上鲁路修的心头，黑发少年拧起细眉向朱雀询问道：“你还记得刻在那座空坟墓碑上的头衔是什么吗？”

“诶？”朱雀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但还是侧过头思索了片刻，不太确定地答道，“应该……是‘Knight of Zero’吧？”

鲁路修摇了摇头，脑海中的思绪忽然变得无比清晰，“不，那上面写的是‘Knight the Zero’。”

朱雀的双眉拧在一起，一阵沉吟之后放弃似的摇了摇脑袋，“也许是雕刻墓碑时的失误？”他迟疑的声音在句尾变得渐不可闻，显然连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的说辞。

没错，如果恶逆皇帝对他专属骑士的重视程度的确如传闻所言（闪现的记忆似乎也证明了这点），那么他便不可能对后者的下葬草草了事。就算恶逆皇帝事先已经得知枢木朱雀未死，或者甚至自己安排了骑士假死的戏码，也没有任何原因在这样关键的称谓上出现纰漏，除非……

——除非这是有意为之。

“哈，Knight of Zero，Knight the Zero，”鲁路修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对上朱雀疑惑的视线，黑发少年轻笑着解释道，“如果‘Zero’不只是一个数字呢？”

没错，从“Zero的骑士”到“名为Zero的骑士”，岂不正象征了某种身份的变迁？再加上某个神秘面具人的身影，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朱雀蹙着眉，似乎有些眉目却又没有完全想清的模样。

“‘Zero’就是我们一直追寻的那个名字。”鲁路修好心地为棕发少年揭示最后的答案。

“这是一切的开始。”

 

就仿佛鲁路修的声音按下了一个开关，周围的空气蓦地改变，一道不应该出现的女声骤然响起，黑发少年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朱雀扯到了身后。越过朱雀的肩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映入鲁路修眼帘的不是任何他预想中的身影。

 

曾在发掘遗迹的岛屿见过一面的少女静静漂浮在他们的面前，淡色的光晕笼罩在她的周身，绿色的长发飘散在空中无风自动，让她看上去完全不似真人。事实上，就算她出现在鲁路修和朱雀的眼前，黑发少年还是无法确定她究竟是否真的存在，还是只是自己的幻觉。

 

“你是谁？”朱雀戒备地问道。

 

少女好似没有听见朱雀的声音，只是淡淡地再次开口说道：“而你们需要选择最后的结局。”

 

随着话音落下，无名的少女向两人探出手臂，向上摊开的手掌似乎在期待鲁路修与朱雀握住自己。

 

摇了摇头，鲁路修不解地质问：“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少女继续沉默地注视着他们，没有任何回答的意图。

 

鲁路修无奈地咬了咬下唇，对上朱雀的视线。他们是否可以相信这个神秘的少女呢？她的两次出现都充满了谜团，鲁路修甚至无法确定她是否是人类。但是她将鲁路修与朱雀带来了这个世界，想要解开神秘面具人背后的谜题，少女是他们唯一的捷径。

 

“朱雀。”鲁路修轻声唤了一声棕发少年，用语调告诉对方自己的决定。

 

朱雀微微蹙了蹙眉，担忧在绿眸中一闪而过，但仍旧点了点头作为回答。

 

鲁路修与朱雀同时伸出手臂，握住了少女的手掌。一瞬间，在无名岛屿上体会过一遍的奇妙感受再次将他们包围，鲁路修与朱雀仿佛被拖入了一个五光十色的隧道，不再受到重力的影响。就如同这种感受出现时的突然，它很快骤然消失，留下两个少年失去平衡地跌坐在地上。

 

“唔……”鲁路修发出一声闷哼，不平整的地面磕得他生疼。朱雀先一步站起身，向他探出手掌。鲁路修接受了对方的帮助，借着朱雀的力道重新站稳。

 

绿发少女已经消失在了两人的视野中，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无人的孤岛。置身在海岛的边缘，一侧是无际的海洋，另一侧是看上去袅无人烟的岛屿，鲁路修与朱雀面面相觑。

 

“该不会我们又来到别的时代了吧？”朱雀心有戚戚焉地小声说道。

 

鲁路修的脑海里闪过相同的疑问，只是迟疑了一瞬，他向着荒凉的岛屿中心迈动，“只能靠我们自己找到答案了。”

 

孤岛不算太大，仿佛从未被人类踏足过，越是深入岛屿，鲁路修越是怀疑，难道这一次他们被扔到了某个史前年代？直到一座土丘的底部，一堵明显有人类开凿痕迹的石壁出现在两人的眼前，鲁路修才打消了盘旋在脑海中的荒谬猜测。

 

朱雀先一步顺着坡壁划至坡底，随即探出手臂。接应鲁路修。受到类似女士的优待，让黑发少年从喉间发出一声不满的咕哝，但朱雀好笑的眼神和鲁路修心底的声音都在告诉他，这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不甘不愿地蹭上土坡，鲁路修顺着坡度一路向下，撞进朱雀的怀里，任由后者帮助自己站稳脚跟。

 

靠近了之后，石壁上的雕刻忽然变得熟悉起来。凝视着其上类似飞鸟的标志，鲁路修微蹙起眉，“我记得最初我们正是碰触了它才被带到这个世界的。”

“那它也能带我们回去吗？”说着，朱雀向石壁探出手掌。

“等……”鲁路修阻拦的话语还未完全出口，朱雀的指尖已经触碰上了雕刻在石壁上的诡异符号。下一秒，晕眩感如同潮水般袭向黑发少年，让他脚下一阵蹒跚。

“唔……”鲁路修痛苦地捂住脑袋，比之前多了数十倍的破碎画面涌进他的脑海，并逐渐拼凑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幽暗的隧道里，古怪的圆形容器前，名誉布里塔尼亚军人与布里塔尼亚高中生七年后第一次重逢。。

——鲁路修？是我啊，朱雀。

——朱雀……你变成了布里塔尼亚军人吗？

阿什福德学园，童年的挚友再次意外相见。

——鲁路修，在学校里就让我们装作不认识吧。

亚瑟引发的骚乱后，学生会副会长和唯一一名Eleven学生被众人包围在中心。

——我们是朋友，会长能让朱雀加入学生会吗？

神根岛的洞穴，身穿Zero制服的黑发少年和身着兰斯洛特机师制服的棕发少年持枪对峙。

——朱雀！你居然背叛我！

——鲁路修，我们是朋友吧？所以，我不会祈求你的原谅的。

…………

无数的对话自鲁路修的脑海划过，最终定格在Zero面具破碎的一瞬，朱雀不可置信又充满仇恨的眼神。从重逢到虚假的和平再到锋芒毕露地针对，短短的半年间鲁路修与朱雀就走向了再也无法弥合的对立面。而催化这一次的正是尤菲的死——鲁路修现在想起来了，杀死妹妹让其背上“杀戮皇女”骂名虽然并非他的本意，到头来的确是由他一手促成。

然后是更多的欺骗、矛盾和战火，兜兜转转鲁路修与朱雀再次站在了同一阵营，但是发生了的却无法再被挽回。朱雀从鲁路修的手中接过Zero的面具，与他一起导演了一出“零之镇魂曲”。只可惜一切都因为突然替换成了毫无记忆的两人而成为了泡影。

“哈……”从回忆中挣扎脱身，鲁路修发现自己的双腿不知何时已失了力道，此时正双手撑着地面半跪在地上。抬起一只手捋开散落在眼前的额发，黑发少年发出破碎的小声，“没错，我就是Zero——毁灭又重建了世界的男人！”

绿发少女的半透明身影再次浮现在了鲁路修的眼前。C.C.——这一次，鲁路修想起了她的名字，将名为Geass的能力赐予自己的神秘人，也是鲁路修夺取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共犯。

“C.C.，这个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鲁路修觉得自己的大脑仍在嗡嗡作响，朱雀在他的身侧发出类似的呻吟，想来也是因突然回归的记忆有些不堪负荷。

C.C.张开嘴，空灵的声音仿佛从另一个维度传来，“那得从朱雀的死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