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滚滚

Chapter 54

控制室像是堡垒中心的皇座，矗立在“福克号”最中央，没有人能够忽视——劫匪当然也不例外。两个背着机枪的人影徘徊在控制室外，朱雀和盖洛两个路口外的拐角停下脚步。后者不愿解释自己的真实目的，也不愿离开朱雀身边，虽然恐惧令他微微颤抖，却仍然像一道甩不掉的影子紧紧跟在朱雀身后。

朱雀暂时忘却盖洛的存在，深吸一口气，犹如一道旋风从藏身的拐角冲去。在两个交谈的劫匪手忙假乱摆正机枪之前，朱雀的鞋底已经碰触到了枪身。机枪重重地嵌在其中一个劫匪的脸上，在天花板留下一排弹痕。两个失去平衡的劫匪在地上跌作一团，朱雀毫不犹豫地用扣动手中的扳机，在他们的胸口印下血洞。

“你是谁？！”

听见动静的监控室打开了房门，一柄机枪率先从房中递出。朱雀贴着墙边静静等待，在劫匪的脑袋出现在视野中的一瞬间猛然突袭。劫匪脆弱的脖颈被重重地砸上门框，一声骨头碎裂的闷响后，劫匪的身体缓缓软倒。

朱雀没有让尸体倒地，他抓住对方的前襟，将其如同盾牌一样挡在身前。敞开的控制室内，最后剩下的劫匪疯狂扣动机枪扳机，倾泻的子弹在墙壁和同伴的尸体上留下排排弹孔。一轮子弹泻尽，朱雀抛开尸体，趁着劫匪被遮住视线慌乱不已的时机，在他的额头同样送上一个红色的弹孔。

站在尸体和鲜血的中央，朱雀粗喘着气，等待眼前的白光退去。麻药的药效似乎快要过去了，断臂的伤处随着血液的流动，隐隐传来一阵阵钝痛，朱雀推开墙壁走到占据了正面墙壁的监视画面前。

盖洛战战兢兢地走进控制室，地上的死尸让他几乎尖叫出声，紧贴着墙壁小心翼翼地蹭到朱雀背后，颤抖着声音问道：“你打算怎么找到你要找的人？整个‘福克号’有成百上千个监控摄像头。”

“一个个找。”朱雀的视线一秒都没有离开眼前的屏幕，轻点控制面板，如同他所说的一样不停切换监视画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朱雀的心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向下沉去。他找不到朱利亚斯的踪迹，朱利亚斯仿佛化作了一缕青烟消失在了宇宙游轮内。颤抖着手指按下切换键，朱雀只得重新开始一轮漫长又无望的搜寻。

“呃，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但是那边的警告灯从刚才开始就闪个不停……”

盖洛唯唯诺诺的声音让朱雀不情不愿地从监控画面挪开视线，而警示灯上“空气泄露”的字样让他瞬间僵直了背脊，随即飞快地回头寻找相应的监控画面。

“该死，之前我怎么会没注意！”画面上一道敞开的紧急逃生门让朱雀懊恼地锤了下墙壁，将监控画面转到“福克号”外部的监控摄像头。

一道让朱雀牵肠挂肚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监控画面上，朱雀还未来得及吐出郁结在胸口的长气便看见身穿宇航服的朱利亚斯笨拙地掏出一把手枪，对准一个直接大约50公分的圆盘型装置连开两枪，直到其上的红灯熄灭。

脑中闪过一个猜测，朱雀猛地抓过盖洛的右手，对方手腕上的终端果然已经正常接收到了信号。来不及征得盖洛的同意，朱雀飞快地在其上轻点了几下，用F.E.A.T.H.E.R的专用通讯频道传回“福克号”上的状况后，转身冲出控制室。

*

对着闪着红光的黑盒子连开数枪，在发光二极管彻底熄灭之后，朱利亚斯抬起手腕，一直显示为无信号的终端终于被连通了。

——太好了。

朱利亚斯仿佛感受到了一个重大的任务被完成后满足的瞬间，被屏蔽的信号恢复后，无论是星际警察还是超合众国军队一定可以很快发现这艘异常的宇宙游轮了吧。

在这样的心情下，回程的路途也显得轻松得多了。按原路回到舱内，朱利亚斯脱下宇航服的头盔，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接下来只要等待救援，再找到朱雀的下落就行了。

“朱雀……”嘴中喃喃地念着那个名字，朱利亚斯不由地再次握紧双拳，担忧的不安瞬间冲淡了成功的喜悦，然而此时此刻他能够做到的只有相信对方。

——朱雀，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对吗？

“哟，你还在想那个死人吗？”

从背后响起的慵懒嗓音却如同毒蛇吐出的红信，瞬间让朱利亚斯感到遍体寒意。巴多里奥·韦内托，不用回过头，朱利亚斯也能想象出那个男人对着猎物时嘴角戏谑的笑意。该死，为什么偏偏遇上的是他。

“你这小子给真我添了不少麻烦，你说该怎么赔我呢？”

脚步声一点点地接近，带着死亡的气息。朱利亚斯想要逃走却无法迈动双脚，甚至忘记了呼吸，他现在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在注定的死亡面前无法做出任何挣扎。

“本来还想再让你吃点苦头的，但可惜超合众国的走狗们快到了，所以这次我就大发慈悲早点送你去见你的养父吧。”

“咔嚓”的清响是男人隐藏在机械右臂中腕炮打开的声音，朱利亚斯可以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然而它们在下一秒就会停止了吗？

——不要！朱雀！

朱利亚斯在心中呼喊着那个名字，乞求着奇迹再一次发生。

“朱利亚斯！”

爆炸的轰鸣中，朱利亚斯没有感到一丝疼痛，相反那一声夹杂在巨响中的呼唤让他摆脱了死亡的恐惧，被定住的身体终于恢复了行动的能力，朱利亚斯猛地回过头，将那个在心底呼唤了无数遍的名字脱口而出——

“朱雀！”

腕炮的浓烟中，面前的地板上多出了一个大洞，而一道熟悉的身影让朱利亚斯的眼眶湿润。一瞬间，他忘记了其他人的存在，迈动脚步飞奔至对方的身边。待烟雾后的身影真正清晰地落入少年的眼中，朱利亚斯蓦地停下，面露惊恐，“你的手臂……”

朱雀低头瞥了眼被红色侵染的绷带，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没什么，不碍事。”

“很遗憾打断你们感人的重逢，”被朱雀踹倒的韦内托站起身，重新举起腕炮。他的视线落在朱雀身旁的位置，露出一个惊讶的神色，“啊，我还得感谢你将我一直寻找的人送到面前。” 

朱利亚斯的视线顺着韦内托注视的方向，看见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可怜的男人似乎被韦内托嗜血的目光吓到了，靠着墙勉力支撑住自己发软的双腿才没有摔倒。收回视线，朱利亚斯说道：“寻找的人？果然你们还想从这艘船上找到什么。”

韦内托略有些意外地挑起眉，“哦，没想到你连这都看出来了。但可惜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你们都得死在这里。”

“我不会让你这样做的。”朱雀静静地说道。

“就凭你现在这模样？”韦内托的视线戏谑地在朱雀缺失的左手上转了一圈，“哦，对了，这样吧，如果你不束手就擒的话，我就让我的部下杀光所有扣押的人质。超合众国的军人，你打算怎样做？”

朱雀的动作一滞，咬牙嘶声道：“你……”

“朱雀，别听他虚张声势，军队和警察应该已经接近这里了，他的部下也该撤退了。”

一声巨响，朱利亚斯呆呆地跌坐在地上，如果不是朱雀及时将他推开，他的脑袋就该被韦内托的腕炮炸飞了。而转眼间，朱雀已揉身上前冲进韦内托的腹地，横扫一脚直击对方的右臂。一声钝响是肉体与机械的碰撞，韦内托的机械手臂接下了朱雀的攻击，又猛地施力将后者甩了出去。

朱雀的脚尖刚接触到地面便又一个旋身拉近了与韦内托的距离，被近身后无法发挥腕炮的优势，几次瞄准失利让韦内托烦躁地咋了咋舌，向后移动欲与朱雀拉开距离。同样，朱雀并不想给对方这个机会。

完好的右手和缺失了小臂的左手环抱住装有腕炮的机械臂向下施力，肉身与机械的对抗拉锯竟是前者取得了上风，韦内托在朱雀的拖拽下，不得不弯下身子，屈膝跪倒在地。机械臂与地面相触的瞬间，朱雀提脚猛向下踩去，本应坚硬无比的机械臂在巨大压力的作用下深深嵌入金属地板，断裂的截面迸射出星点火花，显然已不堪使用。

“混蛋，你真是人类吗……”韦内托咬住牙根，索性甩脱了已经成为负担的机械臂，从腰侧的皮囊里拔出一把匕首。

利刃的寒光映在朱利亚斯的眼中，让他惊叫出来：“朱雀！小心！”

在朱利亚斯出声之前，朱雀仿佛已经感知到了危险，在侧开身的瞬间，匕首从他的脸颊擦过，直直射向朱利亚斯所在的方向。利刃刺入肉体的声音近在耳边，朱利亚斯惊讶地扭过头瞪大眼睛，匕首没根捅入同朱雀一起出现的陌生男子胸口。

“什么……”朱雀如梦初醒般望向倒下的男人，甚至仿佛遗忘了近侧的男人。

“啧啧，游戏的时间结束了。”捡起损坏的机械臂，韦内托弯起嘴角，如狼似的视线射向朱雀，“小子，我记住你了，后会有期。”

一架小型飞艇不知何时连接上了韦内托身后的紧急逃生门，“海盗”挥了挥手，潇洒地跃入其中，消失在合起的舱门后。

“喂，你怎么样了？坚持住！”朱利亚斯手足无措地扶住倒下的男人，从伤口汩汩流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

“呃……830……43……”男人挣扎地抬起手臂，抓扯住朱利亚斯的衣襟将他扯到身前。

“什么？”朱利亚斯震惊又茫然。

“962……”男人气若游丝地继续说道，随着最后一个数字出口，抓扯着朱利亚斯的手臂重重垂下，眼瞳中的光芒彻底暗淡。

意义不明的数字罗列让朱利亚斯一头雾水，究竟是什么会让一个男人在死前执意要将它吐露出来？“朱雀，这个人究竟是谁……”朱利亚斯回过头，却将词尾生生地吞回嗓中，朱雀——他心中战无不胜的超人，面色苍白痛苦地倒在残破的地板上，胸口急促地起伏。

“朱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