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滚滚

Chapter 39

收容设施曾经的所长失神地瘫软在地上，任由别人将他扯起，连同设施其他的管理人员一起被公主的守卫推搡到角落，等待着革职查办，而在这里被收容的人也将得到一个本该属于他们的公正地位。

随着终幕的落下，鲁路修移开视线，在大堂的另一个方向，尤菲米亚不顾阻拦屏蔽了随行的侍卫，随朱雀走到僻静的角落。

“尤菲，这次我又欠了你一个人情。”

“不，这是我应该做的。”

朱雀和尤菲米亚的声音隔着嘈杂的人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前者弯下腰，将单手横置在胸前，向公主行了个布里塔尼亚的传统骑士礼。朱雀的动作生疏却不失诚挚，配上鲁路修为他特别设计的黑色骑士团制服，倒也似模似样，惹得尤菲米亚忍不住掩嘴轻笑。两人和谐的画面令鲁路修突然感到十分刺眼，紧了紧下颚，撇开了眼。

“那个布里塔尼亚的公主也真是个奇怪的人。”通信器中传来了红莲驾驶员听起来颇为复杂的感叹，“我以为布里塔尼亚的皇室都不会把Numbers的境遇放在心上。”

在面具下弯起嘴角，鲁路修回答道：“她从以前就是那样的人。”

“Zero，你以前就知道尤菲米亚吗？”

面对卡莲的疑问，鲁路修也不避讳，“略有耳闻，所以我才敢布下这样的计划。”

“但是朱雀那家伙……”

在卡莲不耐烦的声线中，鲁路修再次抬头——那边的对话还未结束。

“你还要继续吗？黑色骑士团……”尤菲米亚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

朱雀点点头，不假思索地答道：“啊，事到如今，我没有中途放弃的理由。”

“就算会有牺牲也在所不惜？”

尽管隔着一段距离，鲁路修依旧可以透过面具看见尤菲湛蓝的眼底涌动的纷乱思绪，朱雀沉默的背影立在公主面前。

“我知道你们的目的，也看到了你们的行动带来的正面的结果。”尤菲朝收容所中的孤儿瞥去一眼，再收回视线时眼中带上了不曾见过的强硬，“但是成田连山被牵连的数百平民却也是牺牲者，用战争是不能换来和平的。”

“除了战争我们别无他法。”朱雀沉声说道。

尤菲米亚向前跨出半步，微微仰起脸急切地追问：“真的没有和解的余地吗？如果我能给你一个不需要战争也能改变现状的契机……”

“谈话到此为止，我们必须撤退了。”鲁路修大步走上前，径直闯入朱雀与尤菲米亚的空间，压低声音冷冷地打断。

朱雀微微颌首，向尤菲歉意一笑便随着鲁路修转身。

“等等，Zero，我也有话想对你说。”尤菲唤声伴随着一阵追赶的蹙迫脚步声响起。

鲁路修站定脚步，却没有回头，“尤菲米亚公主殿下，请不要忘记我们依旧是敌人。”

不需要用眼睛去确认，鲁路修便能想象出此时的尤菲脸上挂着怎样矛盾又纠结的神情，毕竟对方与幼时相比并无任何改变，仍旧是那么天真单纯，认为沟通与理解能够解决世界上的一切难题。然而也正是她的那一份天真，吸引着他人的目光，让人不自禁地想要与其亲近。尤菲米亚好似天生便是一个发光体，毫不吝惜地将她的温柔和善良倾洒在周围人的身上，而曾经的鲁路修也是如同趋光的蛾子般围绕在尤菲身边的孩子之一，只是如今……

鲁路修的视线定定地落在朱雀的侧颜，对方微微侧首站在兰斯洛特前，似乎正在等待鲁路修。咬了咬口中的软肉，鲁路修迈动脚步将尤菲抛在身后，朗声在通讯频道中下令：“在布里塔尼亚军队包围这里之前撤出！”

*

“兰斯洛特、红莲请求入港。”

“了解，请遵循诱导。”

通过事先计划好的撤退路线有惊无险地回到了潜艇之内，迎接鲁路修等人的便是玉城聒噪的嗓音。

“Zero，卡莲，这次的行动为什么没有让我也参加呢？”

“因为我判断这次行动并不需要借用你的能力。”扫了眼难掩不满之情的玉城，鲁路修直截了当地说道。

“但是也不用借用那个布里塔尼亚公主的力量吧？”双眉拧紧，玉城扭头瞪向朱雀，语带讽刺地提高了音量，“行动的内容我都听说了，解救被收容的孤儿为什么非得求布里塔尼亚人呢？我看一定都是枢木的主意吧。”

“那也是我的决定，光凭我们的力量还不足以收容被解救的孤儿。”鲁路修扬声说道。见玉城收回视线看向自己，鲁路修又飞快地道，“此事的报告稍后再议。枢木，卡莲，辛苦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是的，他的力量还不足够，不足够与布里塔尼亚的公主比拟。

穿过潜水艇低矮的走廊，身后传来朱雀跟随的脚步声，鲁路修没有感到以往胜利而归的喜悦，仿佛被涌上心头的酸涩冲刷殆尽一般。作为这项计划的策划者竟然会因为计算中的结果而沮丧不已，鲁路修不禁嘲笑自己的可笑，甚至为此感到不堪——他只是在嫉妒尤菲米亚抢去了成为了结朱雀心结者的名号吗？

“Zero。”

跟随鲁路修走进房间，朱雀呼唤的语调中带着两人特有的亲密，此时此刻却好似盐粒在钝痛的伤口上摩擦，让鲁路修如鲠在喉无法回答。喉头滚动了一下，鲁路修只得微微颌首作为回应。

房间门在朱雀身后合上，鲁路修背对着朱雀脱下面具，干涩的喉咙终于找回了些许声音。垂首目视着面具反光里的朱雀倒影，鲁路修轻咳了声说道：“朱雀，你的心愿终于达成了，多亏了尤菲。”

“是啊。”随意地点点头，朱雀倚在鲁路修身旁的墙边，好奇地偏过头，“鲁路修，你和尤菲曾经感情很好吗？”

熟悉的苦涩感再次在舌根扩散，鲁路修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算是吧。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嗯……”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句，朱雀朝鲁路修的方向挪了挪身子，虚倚在他的肩头轻笑道，“说起来，你好像从来没有和我说过除娜娜莉之外其他兄弟姐妹的事情。”

朱雀温热的体温越过两人极小的距离扩散至鲁路修的身上，却如同一桶汽油愈加加剧妒火的燃烧。尽管鲁路修知道自己此时的想法就如同想要独占玩具的孩童般幼稚，还是忍不住被胸口的一腔郁气驱使着避让开朱雀的靠近，冷冰冰地答道：“这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们是敌人。”

“但我并不这样觉得，尤菲是个善良的女孩，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并不希望与她对立。”

鲁路修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咽下了一切不该产生丑恶的感情，就算朱雀和尤菲米亚看起来多么像一对因为对立的家室而被拆散的情侣。

“对了，我差点忘了。”

朱雀的声音飘散在耳边，鲁路修惊讶地扭过头，一抹温热恰巧袭上他的双唇。怔忪地眨了眨眼睛，鲁路修迷蒙的大脑这才意识到出现在视野中的是朱雀放大的脸庞，而唇前接触到的柔软，毋庸置疑正是对方的唇瓣。

“什……”鲁路修惊愕的声音被吞没在朱雀的口中，慌乱地倒退了几步。背脊撞在冰冷的墙面上，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瞠目注视着近在咫尺的人影，脸上如同火燎一般迅速染上红色。

朱雀面露不解，似乎不明白鲁路修为何如临大敌地紧贴着墙壁。顿了顿，朱雀的眼中闪过恍然的光芒，迫上前来再次印上鲁路修的双唇，湿热的舌尖扫过对方的唇瓣。

在鲁路修如遭雷击的瞪视中，朱雀微微勾起唇角，仿佛刚才所为皆是朋友间再正常不过的招呼般低声说道：“谢谢你，这是我对你的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