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滚滚

Chapter 34

“成田连山的事你们看新闻了吗？”利瓦尔斜坐在椅子上，皱着五官露出夸张的神情，“黑色骑士团真的能引发泥石流？”

鲁路修掩饰住内心一瞬间的震动，做出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平静答道：“啊，看见了，新闻上铺天盖地都是有关这个的报道。”

像是没有听见鲁路修的回答，利瓦尔自顾自地继续感叹道：“死亡人数已经超过100人了，黑色骑士团不是正义的伙伴吗？”

鲁路修垂首注视着身前的文件，文件上的字眼却未能映入眼底。黑色骑士团，正义的伙伴……将几个字无声地在舌尖咀嚼，鲁路修吞咽下淡淡的苦涩之味，紧了紧握在手中的笔杆。新闻中不断攀升的数字是逝去的生命的数量，就算在投身对抗布里塔尼亚的战争之时，他已做好成为刽子手的觉悟，却仍旧无法自欺欺人地说出毫不在意。能开枪的只能是有被杀觉悟的人，那么对于那些从未想过举枪之人，这突如其来的死亡又是什么呢？

“果然是恐怖分子……”

鲁路修猛地惊醒过来，只见妮娜从捧着的厚重书本中抬起头，厌恶又恐惧地蹙起眉。

“不是这样的！”

一直安静的红发少女忽然激动地站起身，惹得所有人都惊讶地扭过头。

“卡莲？”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卡莲垂下头，抠弄着桌面，赧然支吾着说道：“啊，那个……我只是觉得黑色骑士团一定也有什么理由……”

理由，没错，鲁路修有着必须胜利的理由，是为了理想，也是为了生存。

“是啊，说不定是为了打击黑色骑士团故意散播的谣言，毕竟正义的伙伴这个名号一出让他们得到了不少支持……痛！”

利瓦尔眉飞色舞的演说被米蕾的一记文件夹攻击打断，金发少女将凶器倒搁在肩头，怒目注视着偷懒的手下。

“不要妄议朝政！还不快给我工作！”

“是！是！”如同被猫叼在嘴里的可怜老鼠，利瓦尔缩了缩脖子立即埋头苦干起来。

学生会室里安静了下来，一时间只剩下辛勤敲打键盘和翻阅文件的轻微声响。鲁路修轻吐出一口气，想要将朱雀的质问声和之前的那些对话全都摒弃在脑外，却收效甚微。握着鼠标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鲁路修飞快地搜索了一下网页，点开成田连山战役的最新报道。文字的墨迹在亮白的屏幕上显得无比刺眼，仿佛能够嵌进他的心脏。鼠标点上关闭网页的红叉，鲁路修不由自主地轻轻合起双眼。

朱雀的世界简单明了，在他的眼中一切都可以被归类为黑与白，善良又固执的他无法看见世界的灰色。然而朱雀那接近理想主义的想法并不能为他们带来真正的胜利，为此，鲁路修愿意成为填补其中的灰色，即使那意味着无辜者的牺牲。

是的，为了胜利，牺牲是必须的，只要达成他们的目的，世人终将理解，包括朱雀。

*

KMF的测试总是能让朱雀投入忘我，而这次兰斯洛特的机舱也不能平息烦躁的内心。爬出测试舱，朱雀只觉得脑袋中“嗡嗡”直响，仿佛蜜蜂乱舞，顺手拿起放置在一边的矿泉水瓶对着自己当头浇下，希望可以借此浇灭自己的烦躁不安。

“你今天的状态不佳，是因为之前的那场战斗？”罗伊德浏览了一遍测试数据，转动椅子挑眉看向朱雀。

朱雀避开了科学家的视线，侧过身子扯过毛巾拭去脸上的水珠。机库里的空气好似突然都化作了实质，如同千钧堆压在他的身上，让他终于还是轻吐了一口气喃喃问道：“黑色骑士团真的是正义吗？”

罗伊德用脚撑地止住了转动的转移，拧着眉用看草履虫的眼神深深地看了朱雀一眼，“你该不会是想进行小学生级别的‘正义是什么’的探讨吧？”

“但我不觉得将平民卷入战火是正义的行为。”朱雀捏紧空了的矿泉水瓶，在“喀拉”声中将其扔进了垃圾桶。

“你不会真把自己当做是正义的伙伴了吧？”不感兴趣地哼了一声，罗伊德又掉转回身，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打起来，“战争就是这样的东西，既然你已经向布里塔尼亚挑起了战争，难道就没有这样的觉悟吗？”

朱雀当然有这样的觉悟。战争是残酷的，或许没有人比他更能认清这个现实，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更为厌恶战争中的牺牲，又何况这次罔顾平民性命的人是鲁路修？尽管理智在不断告诉他，鲁路修的所有计划都是为了襄助他的理想，但是……用小部分人的鲜血和白骨交换更多人的自由平等，他们有做出这样决定的权利吗？

朱雀在墙边的长凳上坐下，倚靠着墙面仰头看向斑驳的天花板。凉意透过后背导向全身，让他烦躁的大脑也仿佛冷静了下来，“如果战争中牺牲无法避免，那我情愿做出不随便选择牺牲的觉悟。”

*

“鲁路修。”

“朱雀。”

鲁路修平静地对上朱雀的视线，对方的绿眸如同玉石，透彻又坚定。

深吸一口气，朱雀说道：“关于成田连山的事我已经想好了。如果牺牲是无法避免的话，我们就尽力将其降至最小。”

“所以呢？”鲁路修微微偏过头，用公事公办的语调问道。

朱雀没有立即回答，似乎斟酌着用词：“鲁路修，向我保证，你不会再做出用牺牲平民来换取胜利的决定了。”

“这我可没有办法保证，”鲁路修硬邦邦地答道，“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谁也不能预料究竟发生什么。”

“鲁路修！”朱雀的眼中闪动着跳跃火焰，他静默了片刻，眼中的怒火仿佛燃尽了一般逐渐熄灭，被失望的神色所替代，“战争固然会导致牺牲，但我不希望黑色骑士团是主动去选择牺牲的那一方。”

“嗯，我很清楚你的想法。”鲁路修轻声答道，也正因为他从一开始就了解朱雀，他才不能给出肯定的答复。朱雀是一名武士，追求光明正大的对决，朱雀也是一名骑士，将守护弱小作为己任，然而这一切不足以对抗布里塔尼亚这个强大的帝国。所以Zero的作用便是弥补光明的缺憾，为了战胜布里塔尼亚，鲁路修也已决定他将代替朱雀身处黑暗，就算这一切永远不能被朱雀所理解。

朱雀的眉眼柔和了几分，把鲁路修还未来得及说出的“但是”堵在了喉头，然而若是在这里选择沉默，那将以为这一场惊天的欺骗。

“但是我……”

突然一道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地下设施，将鲁路修的声音淹没。怔愣了一秒伸手取过Zero面具，几乎在戴上面具的同时，鲁路修的耳边响起扇焦急的通报声：“Zero，布里塔尼亚军对我们发起了突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