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滚滚

Chapter 11

剧烈的头痛让朱利亚斯的意识从黑暗中苏醒，一种仿佛被蛛网牢牢缠住的错觉使他猛地惊醒。急促地喘息着，朱利亚斯发现自己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双脚也被什么东西牢牢束缚着，而一张胶布贴在他的嘴上，限制着他出声的能力。

——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恐惧的感觉好似一张无形的手，攒紧了朱利亚斯的心脏。他猛地打了寒战，这时才发现自己从头到脚都湿透了，接触到冰冷的空气后，湿哒哒的衣服仿佛一层冰块紧紧地贴住他的身体，夺走他的热量。

好似有一张大鼓在脑海中被敲响，引起一波波钝钝的痛，失去意识前破碎的记忆终于被朱利亚斯一片又一片拼接回来。

他和菲利普在下水道里迷失了方向，然后撞见两个假警察，他和菲利普分头逃跑，他进了水里拼命地往前跑，但还是被抓住了……

希望菲利普能够逃出去，这样朱利亚斯至少可以期盼一下菲利普搬来救兵。但是这仍然没能解释他现在在哪里，朱利亚斯只记得抓住他的假警察曾经狞笑着说要让他尝一尝被活活烧死的滋味。

周围黑黝黝的什么都看不见，朱利亚斯只能隐约见到从几条笔直的直线中透进隐隐的亮光。是橱柜吗？朱利亚斯发现他今天可真是和各种柜子结下了不解之缘。被束缚住的四肢限制了朱利亚斯的动作，还没等他琢磨出什么结果，柜子外突然传来说话声。

“这果然是个好计策，所有的研究人员都跑去避难了，所有的资料都是我们的囊中物了。”

“别多嘴，找到目标资料了吗？”

“等等，这里的资料数据太庞大了，再给我点时间。”

“快点，离预定时间只剩下二十分钟了。”

——资料？什么资料？

朱利亚斯屏住呼吸，生怕被柜子外的人发现自己的存在。他认出了说话者中一个人的声音，没有弄错的话，他们应该就是从下水道消失的劫匪。

是他们将他关进柜子里的吗？他们和那两个假警察是一伙的？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一连串的问题如同浮起的气泡，浮现在朱利亚斯的心头。他竖起耳朵倾听着外面的动静，然而越是如此越是觉得也许柜子外的劫匪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话说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柜子外传来几声走动的脚步声。

“什么？”

“血腥味。”

“哈哈，我看你是刚才溅在身上的血没擦干净吧。”

血腥味，久置于同样的环境以至于麻痹了嗅觉，以至于直到被提起，朱利亚斯才意识到刚才充斥鼻腔的味道究竟为何，然而它们又源自何处呢？朱利亚斯试图活动僵硬的手脚，却感到身上无比沉重，那并不止是被水浸透的衣服的重量，更似有什么冰凉的重物依靠在他的身上。没错，那股浓郁的腥臭味就是从重物那边传来，仿佛让沾染在他身上的污水也变得粘稠了。

粘稠、液体、血腥味……

一瞬间突然明白了什么，朱利亚斯发出一记无声的尖叫，如果不是嘴上的胶布阻止了他，他一定已经惊动了外面的劫匪。

与他一起被封入橱柜的还有那些“失踪”了的研究人员，准确地来说，是他们的尸体。

全身如同被冰封了般僵硬，朱利亚斯能够感到丝丝寒意透过身边的尸体传递到自己的身上，似乎要将他也一同拖入无尽的深渊。他心底的一个声音尖叫着要他快点从那些尸体上离开，然而理智告诉朱利亚斯，那只会引起过大的动静。

肩头的尸体也许就是劫匪所提到的研究人员，而杀他们的凶手就朱利亚斯看来，最有可能的便是那两个意图不明的假警察。这个推论更加印证了之前朱利亚斯关于劫匪并不晓得他存在的猜测。只是这也引出了更多的问题，劫匪在图谋什么，假警察又是为何出现在下水道里？一个原本单纯的劫持学生事件一瞬间就变得复杂起来。

短短的一天里遭遇了太多常人也许一辈子都不会遇上的惊险，朱利亚斯原本以为自己的心脏会因此而麻木，但事实却是，每一次死亡的逼近都让他体会到了同样的惊恐和无助。他想起了第一次躲藏在橱柜中聆听着逼近的脚步声时的心如擂动，那之后出现在光亮中朱雀的脸庞带给了朱利亚斯恍如新生的解脱。

明知道不合实际，朱利亚斯仍旧在心里默默地念着朱雀的名字，期盼着对方能够如同上一次一般冲破黑暗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该死，改良樱石引擎的研究资料究竟在哪里？”

柜子外劫匪的恼怒自语让朱利亚斯恍然大悟。解除超合众国对新·卡梅洛特的影响力什么的只不过是幌子，这种一听就不会被接受的要求是劫匪们偷取引擎资料的掩护。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劫匪会彻底地屏蔽礼堂的信号，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与警察谈条件，只需要用三百个学生的性命成功拖延住对方转移注意力就够了。

——所以当他们找到了他们所需要的资料后又会怎么样？

“活活烧死”，被抓获时听见的恶毒话语忽然在朱利亚斯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仿佛一盏明灯点亮了他混乱的思绪。那些劫匪会放火烧光这里，而朱利亚斯将会同身边的尸体一起被火焰吞噬干净。

濒死的感受就像被记忆在肉体之中，在此时此刻被激发了出来。朱利亚斯如堕入冰窖般止不住地颤抖，仿佛自己还是那个在被朱雀领养之前孤独无助的孩子，蜷缩在堆积着尸体的橱柜中，等待着死亡的钟声敲响。

——朱雀，你会来的对吗？你会像那时一样带我离开的对吗？

突然从支离破碎的奇怪画面中回到现实，朱利亚斯怔愣了片刻才意识到方才传至耳边的是爆炸的轰隆。爆炸引起的震动仿佛还残留在身体里，一瞬间无数个猜测划过朱利亚斯的心头。难道是——

这个念头刚刚出现，朱利亚斯便狠狠地摇头将其甩到脑海之外。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是礼堂的方向，看来那边已经解决了。”

“哈哈，那群学生都被炸上天了吧？我最讨厌那些养尊处优、生活在温室中的小鬼了。”

劫匪的声音仿佛一桶冰水，浇灭了朱利亚斯所有的侥幸。仿佛被拔掉了电源的机器人，朱利亚斯僵硬地倚在尸体中，被抽离了所有生气，苍白的脸色几乎与周围的“同伴”毫无差别。

——朱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