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滚滚

Date 46

埃及的正午的烈焰灼烧着大地，烘烤着地表上存在的一切。然而对于被捆在刑架上遭受曝晒的人影来说，炙热与痛楚早已随着意识一起渐渐淡去，如今无论是火热的烈阳还是斑斑驳驳的鞭伤带给他的只有麻木——并不是完全感受不到疼痛，只是那些都如同白噪音一般融入到了背景之中。

忽然，仿佛海水被一股无形之力分隔开来，一成不变的周遭掀起层层波纹。朱雀几乎停转的大脑迟了好几拍才消化了这个事实，勉强撑开眼皮让涣散的视线落在好似带着摩西之能的人影上。

——鲁路修？！

那俊美的面容就如同记忆中的一样，只是一向高傲的神情变得有些悲伤的模样。但是鲁路修不可能在这里，朱雀自嘲地闭上无法再聚焦的双眼，如果死神长得都和鲁路修一样漂亮，那他也不用继续垂死挣扎了。

“……把他放下来，快！”

朱雀不知道是他的潜意识在作祟还是他的听力也在曝晒中发生了什么偏差，传入他耳中的鲁路修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而在法老王的一声厉呵之下，无措的下仆们立即投入行动。慌乱而又着急的动作牵动了朱雀已经干涸的鞭伤，让鲜红的血色再次渗了出来，却也使他因剧痛清醒了过来。

“……真的是……鲁路修？”

不知道从哪里积攒来的力气让朱雀得以伸出手触碰眼前的法老王，然而就算是手指间的实感也无法彻底打消朱雀的不真实感：鲁路修半跪在气若游丝的他的身边，用力握住了自己探出的手，脸上的神情夹杂着无可奈何、劫后余生的欣喜和……悲伤？

“笨蛋，除了我你以为还有谁会来救你？”

“救……我……？”

干燥开裂的双唇间无法吐露出朱雀剩下的疑问。为什么鲁路修需要花费力气来救他？是他自己做出了选择，在鲁路修提供的暂时的完满和坚持自己的理想之间选择了后者。明明看见了鲁路修与自己相处时暧昧的点滴，却假装没有发现，甚至用了最残忍的办法抽身离开……是他对不起鲁路修，朱雀不明白对方为何还愿意出现在这里。

在一片“法老王您不该让尊贵的膝盖触碰到地面”的惊呼声中，鲁路修却仿佛只看得见朱雀一人，轻启薄唇问道：“为了一个奴隶……值得吗？”

“人都是一样的……可以用我换……当然……”从喉间艰涩地挤出支离破碎的句子，朱雀直直地望进法老王紫罗兰色的双眼，“鲁路修……那你呢？为了一个奴隶……值得吗？”

朦胧间，朱雀仿佛见到了法老王受到巨大震撼的表情。

朱雀说不清他此时的想法究竟是什么，鲁路修久久无法回答的模样让他意识到也许他在鲁路修心中的位置比他原先想象的还要重要。忽然之间，他强烈地希望能够听见鲁路修的回答。

然而飘走的意识并不再受朱雀意志的束缚，越来越严重的耳鸣声遮掩去了周围其他的声音。在意识彻底消散之前，朱雀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便是鲁路修微微开阖的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