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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授权翻译】My Mirror,Sword and Shield(18)

Chapter Eighteen

 

2017年12月5日

 

还有10个月。

 

最近这个一直回荡在他的脑海中。过去的这5天里他不停地回想起这个事实。

 

还有10个月。

 

还有10个月他就可以回家了,回到简单明了的世界。

 

还有10个月他就得一动不动,眼睁睁看着鲁路修死在自己面前。

 

朱雀在床上动了动,不去管身上的疼痛。现在他们把镇痛剂的用量降低到了不会成瘾的程度,疼痛就一直都在了。经过了几晚的夜不成眠,还有白天时的痛呼,他已经学会了怎么应对它们。现在他已经对疼痛麻木了。

 

他看了眼门口,讨厌自己这么热切地想要鲁路修来探望他。他有别的访客,罗伊德和娜娜莉,虽然后者没来过几次。今天是鲁路修的生日,但是他却被困在这里。困在这里算着鲁路修还有多少日子可以活。

 

朱雀翻了个白眼。如果他都开始在考虑要不要告诉鲁路修他从哪来来的了,这只能说他被关在这里太久了;这是完全不可能的。只是因为他是个笨蛋,和鲁路修陷入了爱河,并不意味着他完全失去了理智。还有,他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自己真的是未来来的,他对战局的预测完全可以被说成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门打开的声音吓了他一跳,他忍住了一声痛呼。但是他没法不让自己按住右侧身体,不去管因为这个动作肩膀处传来的痛楚。朱雀咬住牙齿,嘶嘶地吐出口气,在床上动了动,想找个不痛的姿势。

 

等疼痛渐渐缓下来后,朱雀松了口气,发现自己终于又能放松下来。他转头去看来者是谁,毫无意外地发现鲁路修站在那儿。但是鲁路修脸上愧疚的表情却出乎他的意料。他想要露出微笑,当皇帝只是做到椅子上时他心下稍安。

 

 “你的宴会就这么糟吗?”

 

 “没有贵族。”鲁路修耸耸肩。“而且没人真心想给一个暴君庆生。”

 

 “但是娜娜莉好像一直在计划什么。”

 

鲁路修点点头,脸上露出若隐若现的笑容。“娜娜莉让厨房准备了我最爱吃的东西。她答应我一结束就会给我礼物。但是那算不上是个宴会。”

 

 “这真遗憾,特别今天是你的18岁生日,”鲁路修看上去有些惊讶,朱雀清了清嗓子。“抱歉我没有在那儿。我似乎错过了所有的事。”

 

 “你没看见的只是我花大半天时间在那儿振兴经济。”

 

 “好吧,我想要看见的是你,我想念你。”这让鲁路修怔了一下。朱雀露出笑容,小心翼翼地侧过身,注意不去牵动自己肩上的伤。

 

鲁路修伸手碰了碰朱雀的肩膀。“只要他们肯放行,我就把你送回行政大楼。我不想每天晚上都要走出来。”

 

 “天啊,皇帝居然睡不成美容觉。”

 

 “你……”鲁路修在朱雀的肩上推了把。

 

朱雀顺着他的力道躺了回去,他吃惊地看见鲁路修也跟了上来,小心地跨坐在朱雀身上。朱雀挑眉躺回床上。鲁路修把两只手分别撑在朱雀头的两侧,向下俯视着他。“你应该知道,你不该这么和你的皇帝陛下说话。”

 

 “抱歉,陛下。”

 

 “好多了。”鲁路修考下去吻他,朱雀向他伸出一只手。他只能把手放在鲁路修的手臂上,没法举太高抚上他的发间。鲁路修看上去并不介意,他让朱雀主导这个吻,大概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努力在朱雀上方保持平衡。他趁鲁路修分神,舌头探入鲁路修的嘴里和他的交缠在一起。

 

但是,就算这样也阻止不了倒计时的走动。就算朱雀把鲁路修拉得更近也没有。它还是在那儿,不停地提醒着他。还有10个月。

 

还有10个月他就可以回归正常生活,但是没有鲁路修。

 

朱雀的一声抽噎被亲吻掩盖。他希望自己没有被困在这里,而能自由行动。那样,那就可以牢牢抓住鲁路修,然后,也许就能让自己忘记。


 

2017年12月15日

 

修奈泽尔用两只手捧着咖啡杯,两眼注视着跑道。克拉拉·爱因斯坦应该测试好武器,在回来的路上了。刚和黑色骑士团达成协议,他们就让她出发了。他不相信鲁路修会给他们一年的时间,他必须做好准备。不过,圆桌骑士反叛是个天赐良机,如果说这他和柯内莉亚对此感到的是震惊的话,对鲁路修来说一定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听见别人的说话声,他转过身。他扬起眉毛看见西班牙公主穿着件大衣小心翼翼地向他走来。修奈泽尔向她行了个礼,露出同情的笑容。她的父母为了他们的安全,把她和其他的皇室继承人一起扔到了山区。他把自己还没喝过的咖啡递给了她。她感激地笑笑,然后走回到她的护卫身边。

 

修奈泽尔看着她的背影,确保自己看上去只是担心她。不能让他们觉得能用婚姻把他和自己的国家绑在一起。这是他现在最不想发生的事。

 

虽然他还没有找到机会和其他的皇室继承人说过话,但是他相信他们中的大部分已经对他的状况感到同情。他得开始缩小名单,找到握有有用资源的人,但是他没有时间也没有人手。把他之前的副官训练出来花了很久。现在要完成同样的训练基本是不可能的。修奈泽尔握住拳头。鲁路修夺走了他唯一一个优秀的下属,他会报复回去的。

 

引擎的轰鸣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仰起头,看见驶来的飞机。修奈泽尔暗自微笑,望了眼远处的西班牙公主。他有些惊讶其他的皇室成员都没有出现。不管克拉拉·爱因斯坦要说的是什么,那都会改变这个世界。

 

飞机滑行着减速,修奈泽尔退后几步。他回头看向照看着妮娜的两个守卫,走过去把那个小女孩儿抱了起来。现在爱因斯坦博士就会径直来找他,这样不管告诉他什么,他都有时间想出得体的应答。

 

幸运的是,他不用抱着那个动来动去的小女孩儿太久。克拉拉是第一个下飞机的。他在脸上露出笑容,走到她身边,解脱地把妮娜交给她妈妈。爱因斯坦博士和他一块儿从飞机边上退开。修奈泽尔把手插进口袋,注视着克拉拉悄声与妮娜交谈。“你的旅途怎么样?”

 

 “棒极了。”她用空闲的那只手捋开头发,把妮娜抱在胸口。“我们成功了。虽然我们不得不试了好几次并且修理限制器。但是我们成功了。”

 

 “就像我之前预料的一样。”修奈泽尔微笑着跳过了限制器的话题。如果他们最后要与鲁路修决一死战,他会给其中的一个去掉限制器,而且会避开人口密集的地区。他不想被说成和鲁路修一样的暴君。他想要人们对那个武器充满畏惧,而不是对他。

 

 “我们现在可以加快生产速度了,但是还是需要发射的方法。如果我们从地面发射的话会引爆它们的。”

 

修奈泽尔慢慢点头。看起来,他们还得有个悬浮系统,让Knightmare能够从空中发射这个武器。但是这就会造成问题了,因为他们得在那一架Knightmare周围布上守卫。这样攻击一次还行,但是他们没办法守住太久,他们的Knightmare数量处于劣势。最好的主意是,建一个专门用来装载武器的东西。这样子武器就能被好好保护起来,让他们的Knightmare能空出手来干别的事。

 

他勾起嘴角,他只需要把这个主意和达摩克里斯的设计结合起来就好了。但是成功研发了这个武器的消息,会让EU站到他这一边。只要有他们的资源,他要小小地改变一下计划就毫无问题。他只要拿出测试结果,想出战场计划就好了。也许,他还可以从EU弄到一些军队。

 

修奈泽尔站在他们藏身之处的门口,看着克拉拉和妮娜走进安全地带。他会给她一天的时间去陪女儿,然后再给一天让她写报告。她大概不需要这么多时间,但是修奈泽尔不想催着她。他们这边需要她。就算不是这样,他们也不能让鲁路修得到她,克拉拉·爱因斯坦知道得太多了。

 

他皱起眉。如果这种情况发生的话,他们必须得提前做好计划。最好的方法是找到个方法摧毁克拉拉,因为他相信鲁路修会折磨她或者杀掉妮娜。这是鲁路修确保忠诚的方法,或者说是他心中的忠诚,他会把囚犯亲近的人关起来,然后在不告诉他们的情况下杀掉人质。这就是鲁路修怎么让贵族们站到他那一边的。这也是修奈泽尔为什么会愿意被软禁在家整整两年。后来他的间谍得到消息,告诉他卡诺已经被杀了。那时候,卡诺已经死了一年了。

 

在她们落入鲁路修手里之前杀死她们,是为了她们好。但是修奈泽尔会先和克拉拉通气的,至少这能加个保险,让她不会这么容易倒向鲁路修那边。毕竟,告诉她鲁路修会为了让她站在自己这边杀掉妮娜不完全是个谎言。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做得出这种事。

 

修奈泽尔暗自耸耸肩,走回到他们的藏身之所。他现在可以继续了,终于可以进行下面几步计划了。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联系柯内莉亚,然后指定战场计划。有达摩克里斯这个空中要塞,他们就能有最佳的位置向鲁路修开火。他只想要发射一炮,但是他知道要让鲁路修改变主意,一炮是不够的。

 

等到他们讨论出结果后,他会联系黑色骑士团,只是为了从他们得到点情报。战场会在11区,他们最了解那个地方。他会下令,把鲁路修从东京引开,避免在城市作战造成巨大伤亡。已经有足够多的人死在这场战事中了,而且这会让人们看出他和鲁路修的区别。

 

最后,就是计划的主要部分了。把剩下的布尔塔尼亚皇室成员和鲁路修区分开,告诉世人他们愿意帮助其他国家。只要他们看上去足够真诚,那他们就能得到足够的支持,在鲁路修做出什么蠢事之前把他拉下台。

 

就算鲁路修对他做了这些事,鲁路修还是他的弟弟,依旧是曾经那个仰起头看着他,磨着修奈泽尔教他下象棋的那个弟弟。很难把这两者分开看待,因为身为皇帝的鲁路修行事和儿时的他一模一样。这个世界夺走了他的母亲,所以鲁路修就自己来复仇了。

 

修奈泽尔能理解那种持续的怒意。当他以为他的父亲袭击日本的举动杀死了留在那儿的鲁路修和娜娜莉时,他也感受到了这种愤怒。在鲁路修杀死他们父亲的一年前,他自己的母亲去世时,他也有同样的感觉,虽然他母亲是自然过世的。知道自己的母亲不是死于安眠,而是死于谋杀,他只能想象出鲁路修到底是怎样一种心情。

 

但是这并不是说鲁路修的举动就能被简简单单一笔勾销了。鲁路修为了复仇,将全世界置于险境,他在摧毁布尔塔尼亚和整个世界,就因为他母亲死了。而他作为他的哥哥,修奈泽尔身负着职责,要在鲁路修做得太过前阻止他。

 

*

 

鲁路修瞪着摊在他书桌上的文件,上面写着关于他统治帝国的部分计划。他叹口气,站起身,把它们整理成堆,能成功的放一堆,不能用的放一堆,还有一堆是得需要时间才能实行的。现在布尔塔尼亚大体上又稳定下来了,他可以再次把注意力放到世界格局上。

 

EU仍旧是个问题,但是那只是因为他们在支持修奈泽尔。只要鲁路修不去管他们,他们仍旧愿意坐视他为所欲为。他们先行的策略表明,他们会不择手段,防止布尔塔尼亚影响到他们,包括和布尔塔尼亚的敌国联手。但是那些国家很少,而且都距离很远。

 

鲁路修皱起眉,揉掉一张纸扔进垃圾桶。如果EU找不到同盟,那他们就会自己积攒实力,一开始肯定是偷偷摸摸的。他们只有在确定自己能够击败鲁路修的时候,才会亮出他们正在研制的武器和Knightmare,也许如果他不久后被迫攻打JLF的残余势力的话,他们就会跳出来了。他的军队已经因为圆桌骑士的反叛损失惨重,全世界都知道了。如果他能动作快一点,那他有可能把反叛的消息瞒得更久一点。但是就算是他也不能改变既成事实。

 

这样的话,他就得增加对EU和中华联邦的监控力度。他们虽然在表面上都对布尔塔尼亚表现得很友好,但是估计都在等待进攻的正确时机,届时能趁机夺走布尔塔尼亚越多殖民地越好。他不能让这个发生。

 

鲁路修眯起眼睛,靠在书桌上。只要布尔塔尼亚给EU一点甜头,让他们在世界利益里分上一杯羹,他们的态度应该就会软化。欧洲国家在当初尝试帝国主义的时候就吸取到了教训,知道想要控制住仇视他们的国家没有什么好处,特别是如果他们没法撤销布尔塔尼亚之前所做的行为的话。如果欧洲国家想要重新建造他们的帝国,世人就会觉得他们在重建布尔塔尼亚。但是鲁路修不知道这个罪名足不足以让他们停手,也就是会所他得想个别的办法。

 

EU比中华联邦更好解决些。EU是可以通过政治对话,而中华联邦的话,布尔塔尼亚曾经干涉过中华联邦占领日本夺取樱石矿的意图。所以如果他们只是口头要求的话,中华联邦是不会让步的,除了外交还要靠别的手段。

 

鲁路修皱起眉,瞪着书桌上空着的地方。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发的话,现任的中华联邦天子正缠绵在病榻上,留下他13岁的女儿当政。鲁路修用手指敲着桌面,抬头看向对面墙上的书架。想要推翻一个由大宦官集团统治的政府很容易。只需要把大宦官们更加无视平民的意愿,提供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到别的安全的地方去就好了。

 

这个计划对EU也会同样有效。只要那些国家还联合在一起,他们之间就会产生问题。但是,如果他们分开了,那对付起他们就更容易了。但是,要这么做,他就得给他们足够的动机,让他们愿意从超国家政治实体上脱离出来。这个也很简单,他只要给他们对抗布尔塔尼亚的机会就可以了。提供给他们足够的实力反击布尔塔尼亚,超国家政治实体就会崩溃。而且,只要有一个先例,他们就会远离原先是布尔塔尼亚一部分的国家。

 

鲁路修笑得透不过气来,抬眼看了下门口。突然,他很庆幸自己把基诺留在了门外,娜娜莉也已经睡了。在尤菲米亚死后,他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他会去用到假装暗杀自己的那个计划,这会让世界陷入混乱的。但是现在他有了个计划,一个需要他的消失才能实施的计划。鲁路修,布尔塔尼亚的恶逆皇帝,是不可能解放殖民区,也不可能给世界带来和平的。

 

他的手指划过桌面,鲁路修以为自己会感觉到恐惧发作时的颤栗。但是出乎他的意料,什么也没有,只是觉得大松一口气。如果他这么做了,那他就终于复仇成功了,布尔塔尼亚和它的贵族们会被彻底摧毁。超国家政治实体将会破裂,所以不会再出现另一个帝国。世界终于将迎来和平。问题是怎么让和平持续下去。

 

鲁路修几乎从椅子上摔下去,他注视着书桌。想要计划怎么放殖民区自由,让下一任布尔塔尼亚皇帝接手它们,这很容易。要在皇室里选个和他志向相同的人也很容易,到时候他会把他遗嘱,任命他为继任者。他还活着的时候不能说让谁继承,否则看上去太像他计划好的了。

 

不,困难的部分是,怎么让和平持续。

 

他已经完成了一半了。让他自己被世人憎恨,大家就会避免重蹈他的覆辙。但是,至今为止,他所做的就只是屠杀自己的兄弟姐妹,和信守自己之前做的承诺。他已经被叫做了恶逆皇帝,而为了让和平持久,他必须彻底贯彻这个名号。他得让全世界都害怕,如果有一个像他一样的人站了出来会发生什么。这也就是说,所有他想让世人知道的立法,所有他想为世界做的事情,都得让另一个人来完成。

 

在他的军队重建好之前,他还有几个月的时间,足够让他构思出基本计划,并且起草他的继任者可以用来维持世界和平的法律了。在那之后,他就得行动起来。他得变得比他父亲还可怕,这样世人就会只记得他鲁路修·vi·布尔塔尼亚,没有别人。

 

鲁路修润了润嗓子,他的喉咙突然开始发干。他可以轻易就做到的,他可以通过支持大宦官,公开摧毁中华联邦,贿赂他们让现任天子的女儿下台。当然,他私底下还会支持反对大宦官的抵抗势力,但是世人得看见皇帝支持暴君统治的制度。然后,他就得把注意力拉回到JLF那儿,他们是剩下的抵抗势力,和希望的象征。他们都得被屠杀掉,或者,至少看上去如此。一旦他抓住了剩下的JLF领|导|人,他会查看他们当中有哪些人应该让他们活下去,这样日本就会有机会重建了。他得公开表现出自己支持谋杀尤菲米亚的行为,让别人以为是他下的令也没关系,然后杀死他剩下的兄弟姐妹,在大庭广众之下。

 

而这也就意味着娜娜莉。

 

鲁路修打了个寒颤,摇了摇头。他讨厌这样利用她,但是这还有个附加好处就是可以让她远离政府。从现在开始,他就不能告诉她他在做什么了,特别是现在看起来她随时准备接手尤菲米亚留下的未尽事业。

 

他得假造她的死亡,他不可能自己逃亡不带上娜娜莉。他已经因为朱雀的不知道什么需要他回去的职责而失去了朱雀,他不能失去娜娜莉。但是她的“处刑”也得公开进行,而且得是毫无征兆的,这会让民众彻底站到他的对立面。那天就是鲁路修·vi·布尔塔尼亚疯了的日子。

 

鲁路修不知道如果他不想去考虑这个问题,他要怎么去完成它。只要他准备好自己继任者的事情,他就会去详细计划这件事。他用手揉了揉脸,把打败JLF之后要做的事情先抛到了一边。他唯二想要去思索这件事情的时候,就是计划的那天和计划实施的那天。

 

他深吸一口气,把注意力转回到现在。此时此刻,他将会专注于击碎超国家政治实体,这是他的首要目标。那之后,就是怎么解放每个殖民区,找到一个足够远的远亲,远到不受宫廷影响的远亲,作为继任者。这只需要在家谱里好好找找,再派人去审查就好了。

 

鲁路修一边靠向前去拿起一支笔,一边又抬头看了眼门口,他瞪着书桌上的几堆文件。在他去探望朱雀前,他会先工作几个小时。运气好的话,在骑士的陪伴下,他的思路能更清晰点。如果不行的话,他总可以利用那段时间去忘掉他必须做的事。

 

*

 

2017年12月25日

 

听见开门的声音,塞西尔从时间机器的驾驶位上爬了出来,吃惊地看见罗伊德正倚在门框上。她清清嗓子,站直身子,舒展了下|身子减轻背部的疼痛。塞西尔最后又看了眼罗伊德,然后走回到她在处理的那堆线路边。她本来以为已经把它们修好了,但是她启动汽车的时候这些电路蹦出了火花。

 

罗伊德走过来靠在车子上,她颤了一下看见他的手肘正好放在她在修理的那块线路上。塞西尔怒视着他,伸手把他推开。

 

罗伊德微笑着让开,在她回去继续工作后绕着汽车走来走去。“你知道,今天是国家法定节假日。”

 

 “实际上不算是。”

 

 “好吧,”罗伊德大笑起来,靠在车子的另一块地方,“我们伟大的皇帝陛下决定保留他那些没那么疯狂的祖先留下的传统。而你,却没有在家休息,而是在这儿工作。”

 

 “家真的不是用来休息的。”罗伊德和她一样,住的都是一套小公寓,其他大部分布尔塔尼亚的科学家也是这样。但是他们几乎都不回家,不是更情愿待在外面,就是因为罗伊德要他们和自己一样的时间上工。“另外,我现在放松不下来。”

 

 “太安静了。”

 

 “平静的时间太久了。”

 

 “不用担心,塞西尔,我们的皇帝陛下很快就会再次迈出征战的步伐。”

 

塞西尔畏缩了一下。这就是她担心的事。从圆桌骑士的攻击下幸存下来的两架Knightmare已经基本修好了;下周他们就会喊基诺和阿尼娅来做测试。但是兰斯洛特还是一堆废铁;塞西尔坚持他们等到医生说朱雀真的能再驾驶Knightmare之后再说,省得修完之后发现是浪费精力。与此同时,她现在把注意力放在了时间机器上。

 

如果事态再次失去控制,她已经完全做好准备把朱雀扔进汽车,送他回自己的时空。她不会再次袖手旁观,坐视那个男孩儿受伤了。

 

 “有进展了吗?”

 

 “只是又找到点需要再检查下的地方。”塞西尔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之后我会做个彻底的检查的。然后你就可以做试运行了。”

 

 “模拟运行。”罗伊德冲她摇了摇一根手指。“我可不想跳到未来去。”

 

塞西尔忍住出口的笑声。“我不敢相信你居然觉得这能用科学解释得通。”

 

 “你也相信朱雀的话。”

 

塞西尔涨红脸,移开视线。“相不相信和科不科学是两回事。”

 

 “这可不一定。”罗伊德靠回到车上,凑近她。“说到底这只是生产出足够的能量,打开两个稳定的虫洞,然后让车子通过。通量电容器运转需要的速度,只是因为在那个时候才能产生足够的能量让它穿梭时空。”

 

 “虫洞?”

 

 “这是你的科学,塞西尔。但是如果我们能够造出它们却不用,还有什么乐趣呢?”罗伊德喜爱地拍了拍汽车。“这就是它的作用了,利用你知道的东西来找点乐子。”

 

 “时间旅行是个乐子?”她张嘴想指出朱雀身上发生的事情,但是罗伊德挥了挥手打断了她。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叹口气,揉了揉后颈。“也许我得附上张条子,让未来的我把它毁了。”

 

 “那就毁了它!”

 

 “好吧,不是汽车本身,只是通量电容器。”罗伊德深思了一会儿,耸了耸肩。“虽然比起读到相关内容,我更想亲眼去看看各种事情,但是想要改变什么的诱惑太大了。朱雀现在大概也遭受着同样的折磨。”

 

“但是他已经改变了事情了!”

 

“他存在在这个原本他不该存在的地方。他当然改变了历史。”罗伊德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然后翻了个白眼。“但是他看上去还是能控制住自己的。不过,就算这车只是放在车库里,总有一天也会被别人找到的。真遗憾;这辆装着Knightmare装甲的车子本身就很先进。”

 

 “也许等你以后退休了,可以加入汽车业。”

 

罗伊德看上去极为愤慨。“那不是科学。那是工作。”

 

塞西尔转头瞪着他,看见罗伊德动了几下然后最后开口。“不是车子的问题,车子只是一种运输工具。它用来实现理论的工具。重要的是科学本身,而不是你用来实现它的具体物件。”罗伊德皱起眉,用手指敲了敲车顶。“在未来我大概已经厌倦这种事情了。”

 

 “已经转移到下一个不可能的目标去了?”

 

罗伊德露出微笑,又靠回到车子上。“当然了。那些可能的事情可以留给拉克夏塔·恰拉。”

 

塞西尔朝他翻了个白眼,她记得那个印度女人,她最早过来做实习生的时候就是顶替了她的位置。她没有从罗伊德或是拉克夏塔那儿听到故事全貌,只知道他们因为什么愚蠢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最后成了宿敌。虽然,她私下觉得他们会成为宿敌,更多是因为这样会比较有趣,总有个人会逼迫着你做得更快更好。这比一个人埋头苦干要好一些。

 

她把手在白大褂上擦了擦,钻回到车子里。她没有发动汽车,扫了眼靠在车上的罗伊德,然后回头看向机库。塞西尔叹了口气,靠回到座位后背上。“说起来,你为什么没有问朱雀你未来的事情?”

 

 “悖论,塞西尔。”

 

 “除开这个原因。他不会告诉你太多的。”

 

 “嗯,但是问题是他没有告诉我。”罗伊德瞥了她一眼,然后耸耸肩。“为什么要在他忙着的时候去为难他呢?”

 

 “像是忙着驾驶兰斯洛特?”

 

 “没错!没有他的话,我们会在哪里?大概和以前一样,被扔在战场边缘!”罗伊德把双手环在胸前,撅起嘴。“我们应该庆幸他落在了我们手上。否则我的兰斯洛特不会有现在的成就。”

 

 “我相信它会的。”

 

 “是的,但是只是一架普通的Knightmare机体。现在,它会作为第七骑士的机体广为人知。一个圆桌骑士的Knightmare,塞西尔!这会让它上历史书的。而且肯定比拉克夏塔能想出来的任何东西都要好。”

 

 “这是为了让你被世人记住?”

 

 “大概吧。”罗伊德耸耸肩。“有一部分是。这也是为了兰斯洛特,塞西尔。”

 

她翻了个白眼,伸手去拿启动钥匙,半路上停下动作转而瞪着它。这和朱雀现在用来启动兰斯洛特的一模一样。她缩回手,把手放在膝上。“未来的你为什么还会有兰斯洛特的启动钥匙?”

 

 “那里的过去没有朱雀。”罗伊德露出心痛的神色。“我已经说过了,塞西尔。有朱雀在,我们谱写了历史,没有他……”

 

 “兰斯洛特会被人遗忘。”塞西尔注视着房间角落里堆着的装甲,这是从兰斯洛特上拆下来的。罗伊德永远不可能为了这么傻的事情肢解掉兰斯洛特,这也就是说他们不得不销毁兰斯洛特。而一架机体要被销毁,则说明它之前毫无用处。“他在改变历史。”

 

 “这我也告诉过你了。”罗伊德摇摇头。“说实在的,塞西尔——”

 

 “我们不应该制止他吗?”

 

 “太晚了。已经有太多的事情被改变了。”在罗伊德的视线下,塞西尔垂下头。“他有他的理由,否则的话他一定不会插手的。如果他想要让所有事都保持原样,他一开始就应该把兰斯洛特送回来,而不是去追随皇帝。”

 

塞西尔眨眨眼,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她从来不明白,罗伊德的脑筋怎么能转得那么快。她还在纠结朱雀改变了他们的未来。“但是——”

 

 “我想要说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就算是我也对此有所怀疑。所以我们只能相信他了。我们的未来握在他的手上。”

 

 “这算是能让我好受点吗?”

 

 “有用吗?”

 

塞西尔只是对着他的灿烂笑容翻了个白眼。她转回头去看驾驶室,把启动钥匙插进钥匙孔,听见汽车启动的声音。让她高兴的是,这次线路没有蹦出火花,这意味着表面的一切都正常。她关掉汽车,把启动钥匙放在仪表盘上,自己从里面钻了出来。现在只要最后再检查一遍线路,他们就能把装甲装回去了。“终于好了!”

 

 “准备好把我们的小零件送回家了?”

 

 “差不多了。”

 

罗伊德撅起嘴,双手环胸。“但是,兰斯洛特……”

 

 “不会有事的。”塞西尔带着怒意看向他。“我不想让朱雀再像这样受伤了。”

 

 “如果这是最好的办法的话。”罗伊德叹口气,心不在焉地朝她挥挥手,大步走出了房间。“我们可以再完成些兰斯洛特的数据。”

 

 “它坏了。”

 

 “可以修。”罗伊德回头向她露出微笑,但是不一会儿就收起了笑容,看向角落里的那堆装甲。罗伊德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又弯起了嘴角。“尽管,按照这个速度,我觉得与其修理,还不如直接造一台新的会更容易点。”

 

 “什么?”

 

罗伊德在门口徘徊,仰头看着天花板。“按照我们计划要添加的部件,会很难让Knightmare机体保持平衡。而且,还有我想在拉克夏塔染指之前,安上新版悬浮系统。MVS震动剑和VARIS也都能升一下级,而机体的躯干可以……”

 

塞西尔不再去听他的碎碎念,自己忙着再次检查遍汽车表面的所有线路。罗伊德可以这么说上好几个小时,列出一个全新的单子,总结所有因为会破坏平衡不能装在Knightmare上的东西。事实上,最好能在罗伊德开始前就制止他,否则他会在接上来的好几天都因为自己的失误而沮丧不已。为什么他不能把这些改进安到别的Knightmare上去,塞西尔完全不懂。

 

 “所以,我们会拆了原型机?”

 

 “拆了我心爱的兰斯洛特?”罗伊德的声音飙高了八度,让塞西尔笑出声。“我想也不行。”

 

 “当然不行。”罗伊德怒目而视,然后大步走出了房间,塞西尔在后面大声笑着。这样他暂时就不会来打扰她了,也就是说她可以专心修理汽车,让它能在朱雀想回去的时候准备就绪。

 

她真的想要在朱雀康复的之前把它修好,作为惊喜和让他一开始受伤的道歉。他们算是朱雀的父母一样的存在,而他们却差点让他死了。塞西尔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清了清嗓子。她不应该哭,因为朱雀没事。他会好的,然后很快就会出院的。

 

塞西尔露出微笑,站直身子伸了个懒腰。当然,能够回家的这个惊喜,得等朱雀能下床后再告诉他。如果JLF再次有所行动,这个等待的时间会缩短。塞西尔打了个寒颤,暗自记下要告诉罗伊德给新的兰斯洛特的驾驶座多加点填充物。朱雀不可能再维持他原来的状态。

 

她叹口气,看着汽车摇摇头。她已经在这儿待到很晚了,但是这总比回家坐着打电话给她妈妈祝她圣诞快乐要好一点。她的妈妈甚至都不会接起电话和她说话,从她爸爸过世后,她们俩就一直是这种状况。而如果要去看朱雀的话又太晚了,她可以明天再去祝他圣诞快乐,给他带点特别的东西。这是他被关在医院里时,她唯一能为他做的了。她大概会给他带点外卖,不是医院伙食,也不是她自己的手艺。

 

不过,那都得等到明天,如果她能在今晚搞定汽车。塞西尔看了眼钟,叹口气。还不是太晚,时间还有很多。她捋开眼前的头发,再次在车边弯下腰。

 

*

 

2018年1月1日

 

娜娜莉微笑着被推进小房间,小心地平衡着怀里的白色床单。她抬头朝基诺露出笑容,金发的骑士低头向她眨了下眼睛,然后推着她到了床边。“我们长途跋涉回来了。”

 

鲁路修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挑起眉,双手环胸。看见他脸上恼怒的表情,娜娜莉憋住笑声。他大概是太把这当真了,但是她能理解他。

 

明天,朱雀就会被送回行政大楼。

 

医生说,他的肋骨已经恢复到能够让他被移动了,之前那天他们已经拆掉了缝线。鲁路修在那天把自己锁在了书房里,就算娜娜莉提出和他一起在拆线前见见朱雀,他也拒绝出来。娜娜莉后来也觉得他的这个决定是对的,因为医生们在拆线前检查了下骨头的愈合情况,所以给他上了麻醉。娜娜莉不是很确定,鲁路修是不是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去目睹那一幕,他已经因为朱雀要回来的事情神经紧绷。

 

她还没有告诉鲁路修,朱雀在恢复的过程中,还会经历很长一段时间的剧痛。至少,现在裂开的骨头已经恢复了,他的肋骨也看上去好了很多。她最终都是得告诉鲁路修的,但是得等他再冷静点的时候。鲁路修已经花了太多时间在书房里。娜娜莉不知道他现在睡不睡觉。但是至少比他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要好上一点了。

 

娜娜莉把床单放在床脚,靠回轮椅上,看着鲁路修马上开始着手铺床。不管他们怎么劝他喊仆人过来,鲁路修都不肯让别人搭手整理这个房间,全都要自己干。娜娜莉本来会觉得他个举动很可爱,但是他选的房间是只有通过他的卧室才能到达的。现在,鲁路修对朱雀也开始过度保护了。

 

她摇摇头。她会让他在这件事上按照他的意愿的;这大概是鲁路修让自己不去想朱雀恢复过程中需要动的手术的办法。这足以让她好奇,在她躺在医院里的日子,鲁路修是怎么度过的。

 

娜娜莉转过头,笑着抬头去看基诺。“谢谢你的帮忙,拜因贝鲁克卿。这样就好了。”

 

基诺向他们两个行了礼,退出房间,和阿尼娅一起站到了门的另一侧。

 

看见基诺走了,娜娜莉放松地出了口气,很高兴能单独和她哥哥在一起。她必须得做点什么,让鲁路修做好面对朱雀的准备,因为朱雀大概还因为麻醉药和一点点镇痛剂的关系迷迷糊糊的,这是为了让他在移动的过程中不至于太痛。她咬住嘴唇,把手按在床上。“鲁路修?”

 

 “嗯?”

 

 “你确定这是个好主意吗?”

 

 “他们给放行了,不是吗?”

 

娜娜莉点点头,垂下视线。“但是,他还是身处疼痛中。”她想要不去在意鲁路修打了个哆嗦的样子。“把他放在一个能让护士照顾到他的地方不是更好吗?”

 

 “不行!”鲁路修看上去对自己的脱口而出也感到很惊讶。“我只是……我只是……我不知道,娜娜莉。”

 

他坐过去,跌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抚过头发。鲁路修重复了几次这个动作,然后理了理头发。“他在这儿会更安全。人们还是把他看做是叛徒。我更想要他在安全的地方。”

 

 “我懂。他是你的骑士。”娜娜莉笑起来,但是当鲁路修蜷缩起来的时候,她的笑声渐渐停住了。她侧过头,小心地指挥着轮椅绕过床铺。她伸手去握他的手,但是却被他挥开了。“鲁路修?没事的,鲁路修。这太像那时候母亲和我发生的事了,是吗?”

 

 “是——是啊。”鲁路修露出微笑,伸手握住她的手。“朱雀只是……”

 

 “他是你的朋友。”娜娜莉给了他一个微笑。“尤菲和我都说过,除了我们之外你还得去相信别人。”

 

鲁路修脸上升起红晕,他清了清嗓子,把视线从她身上挪开了会儿。“谢谢你,娜娜莉。”

 

 “不用谢。而且也许他能让你更常从书房出来。我告诉你,你应该解决布尔塔尼亚的问题时,不是让你整天待在书房里。”她拍了拍他的手臂,靠回到轮椅上。“不过,能看见你再次露出微笑真好。”

 

鲁路修点点头,站起身,回去继续铺床。娜娜莉坐在轮椅上看着他,倚在自己的手上露出微笑。这比之前好上太多了,鲁路修笑了,而且回到了原来的样子,这一切都是因为朱雀。她得去确保朱雀能一直陪在他身边。鲁路修又开始不和她说话了,大概还是纠结自己的计划,害怕她会像她承诺的那样牵扯进去。但是,至少他还有朱雀可以说话。她很确定,只要等这段紧张的时刻过去,事情就会回到原轨的。

 

 “鲁路修?”

 

 “嗯?”

 

 “等11区平定下来后会发生什么?”

 

鲁路修瞪着她,娜娜莉不确定他脸上的恐惧之情是不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因为下一秒他又露出了笑容。

 

他清了清嗓子,一只手在整平床单。“我真的不知道,娜娜莉。”

 

 “但是你是打算把他们的国家还回去的、”

 

 “当然了。我已经全都计划好了。”

 

 “你总是有计划。”

 

鲁路修轻笑起来,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但是那之后,我就不知道了。我现在还没想到那么远。”

 

 “你打算修正这一切的,对吗?”

 

 “没错。”鲁路修转头看她,仍旧微笑着。“我肯定会弥补这场战争的。”

 

 “所以人们就会喜爱你这个皇帝?”

 

鲁路修静默下来。娜娜莉在他的视线下紧张地动了动,当他长叹口气移开目光时心下一松。“这很复杂,娜娜莉。”

 

 “但是,如果你向世人展示,你也有颗仁慈的心,是战争让你做出这么做的,那他们就会理解的。”

 

 “也许吧。我们只有到时候看了。”

 

娜娜莉对他回以微笑,这个答案让她很满意。这么谈起将来的事情,她大概要求她哥哥太多了。鲁路修多半还在琢磨战争尾声和战争刚结束的事情。晚一点他应该就能告诉她将来的计划了。

 

她抬头看向天花板。“朱雀还会是骑士吗?”

 

听见什么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她回头去看她哥哥。娜娜莉蹙起眉,看见鲁路修捡起一个枕头,注意到他在微微颤抖。“什——什么?”

 

 “你解散了圆桌骑士。朱雀还是骑士吗?”

 

 “他当然还是。我不会把他的头衔拿走的。”鲁路修把枕头放回到床上,拍了拍。“如果我没有废除贵族的话,我会为了他的功绩赐予他土地的。”

 

 “那你会在一切结束之后继续把他留在身边吗?”

 

 “娜娜莉……”鲁路修叹口气。“这个没法说。留不留下来是他自己的选择。也许他还有要找的家人。”

 

 “好吧,只要我们不会和他失去联系就好了。”娜娜莉清了清嗓子。“我喜欢他。”

 

鲁路修猛地转身,这让她抬起头,不知道为什么他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鲁路修清清嗓子,转开身,娜娜莉看见他的肩膀随着他手上烦躁不安的动作微微颤动。“你——你喜欢他?”

 

 “是啊。他是个很好的朋友。”娜娜莉挑起眉,注意到鲁路修放松了下来,她摇着头咯咯笑起来。“那我就先走了。之后我会来看他的。还有不要忘了一起吃晚饭,我们不想看到你再瘦下去了。”

 

 “我答应你一定会去的,娜娜莉。”鲁路修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房间里,她从他心不在焉的挥手动作上就能看出来。她露出微笑,推着轮椅到门口,门打开后带着笑意看向两名骑士。“他会好起来的。”

 

鲁路修举起一只手挥了挥手,但是娜娜莉从他的动作上看得出他很放松;看起来她在这里的工作完成了。她暗自微笑,把轮椅推进走廊。

 

 

鲁路修注视着天花板,强迫自己不去看通向朱雀睡着的地方的那扇门。只是因为他的骑士回到行政大楼了,不代表他有理由再去看他。他终于可以在自己的房间里好好休息了,而不是在朱雀的病房里打个瞌睡,或者是在书房实在撑不住了眯上一会儿。

 

他叹口气,从床上坐起来,把被子踢开,动了动坐到床边。如果他睡不着,那他总可以让门外的守卫护送他去书房,一直工作到再次累趴为止。但是他知道基诺肯定会为此念叨他的,那骑士最近养成了这个习惯。鲁路修叹着气,揉了揉脸。

 

他计划的第一部分已经完成了一半了,创造出一个能让世界上的国家在背后团结起来对付布尔塔尼亚的东西。他有了个大概的构想,成立一个超合众国,在布尔塔尼亚帝国最终垮台的时候,可以给其他国家一个足够安全的保障。而明天,就会有代表团前往中华联邦,开始从内部瓦解它。鲁路修现在面临着一个冗长枯燥的任务,就是在每个殖民区的报告里,总结出在还给他们自由前,要怎么支持它们。

 

鲁路修从床上下来,穿过房间,打开通向朱雀房间的房门。他走进房间,半路上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在朱雀床边停下脚步。他的手停留在床的上空,瞪着被子下鼓起的人影。

 

他不应该进来这里的,朱雀需要休息。他见到了骑士被带进来时候的样子,脸色苍白神色痛楚。而且他身上的绷带还沾着血迹。虽然不像他从兰斯洛特里被救出来时那么多,但是还是有血迹。理智告诉他,这是因为朱雀的伤口拆线,还有就是被移动到行政大楼时造成的。但是他却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只有在和死亡相关时他才见过血,所以之前他直接找了个借口就躲去了书房,缩在沙发上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之后他就没再进过这房间。

 

鲁路修润了润喉咙,正打算往回走,床上传来的动静让他再次停下脚步。他看见朱雀从枕头上抬起脑袋,对方注视了他一会儿。“鲁路修?”

 

 “嘿。”鲁路修凑上前,把一只手放在床上。“没打算吵醒你的。”

 

 “没事儿。”朱雀打了个呵欠,想要伸懒腰,但是半路停住了。“以后我再也不要仰躺着睡觉了。”

 

 “我觉得你可没办法改变这个。”

 

朱雀哼了一声,半睡半醒地瞪了他一眼。“看着吧。”

 

 “你这是在暗示说,想要继续我们俩之间的这个关系。”

 

 “当然了。”朱雀伸手抓住他的手腕,轻轻地拉了他一下。鲁路修迟疑片刻后爬到了床上。朱雀向他露出微笑。“除非你情愿不要继续。”

 

 “情愿?”

 

 “我终究还是要离开的。”

 

鲁路修眯起眼睛。“你不应该也再考虑下吗?”

 

 “我手头时间很多,鲁路修。我觉得我已经想清楚了。”

 

鲁路修轻笑起来,把被子拉下去,让自己也躺倒被子下面。他继续用手肘撑住自己,低头看向朱雀。“我会去好好想想的。”

 

朱雀翻了个白眼,仰起头长叹一声。“能回来感觉真好。”

 

 “我相信等我允许基诺来看你之后,他就会来骚扰你的。”

 

 “尽管把他送来,我会缠住他的,然后你就能忙你的了。”

 

 “这是个好主意。”鲁路修笑起来,垂下头,靠在朱雀的颈部。犹疑了片刻后,鲁路修搂住了朱雀的腰,小心避免压到朱雀。他吞了口口水,感觉到朱雀靠向自己。“这样没关系吧?”

 

 “没关系。”

 

 “没弄痛你?”

 

 “我现在一直都在痛。”他感觉到朱雀动了动,紧张地感觉到骑士抓住了他的手,不让他拿开。“没事的,鲁路修。我想要这个。你没伤到我。”

 

鲁路修点点头,用鼻尖蹭了蹭朱雀的脖子,感觉到他的微颤。他用眼角余光扫了下床尾,把一条腿跨到朱雀的腿上。这个位置不是最理想的,朱雀的手还护着他受伤的那侧身子,但是已经够了;比起鲁路修在医院度过的那些夜晚,今晚这样已经好了许多。

 

 “我以为你不喜欢搂搂抱抱的。”

 

 “我有喜欢的时候。”鲁路修闭上眼睛,听见朱雀打了个哈欠。“睡吧,明天早上我会在的。”

 

 “看起来你的确很想我。”

 

 “可能吧。”

 

 “承认吧。”

 

鲁路修咕哝了几句,又蹭了蹭朱雀的脖子,勾起嘴角听着他的惊呼。“安静。”

 

 “遵命,陛下。”鲁路修抵着朱雀的脖子露出微笑,飞快地拥抱了他一下,然后松开手。不管基诺在不在房间里,他都会告诉朱雀最新发展。他知道朱雀会想要和他的朋友说上会儿话,而且这能确保朱雀在回到行政大楼后的第一天一直在他的视线范围里。他还想看看谈到未来战局的时候,朱雀是不是能给出更多战略上的建议。

 

现在,他只想抱着朱雀。虽然他平时很讨厌这种举动,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客官地说,他还是愿意拥抱的。两个月没能像这样触碰朱雀,太挑战他的忍耐极限了。只会持续几个晚上,他和娜娜莉在日本时终于能待在一起的经历是这么告诉他的。一开始的三个晚上,他紧紧抱住她,害怕如果放手的话娜娜莉就会不见。当然,他现在张大了,更理智了。但是……

 

鲁路修退开一点,看着朱雀的脖子,很高兴地看见自己留下了一个印记。满足于朱雀被明确地标记上,只是野性本能使然,但是他愿意放纵自己这一次。他长出一口气,睡了下去,感觉到朱雀的一只手放到了自己的手臂上他吓了一跳,然后很快就因为朱雀温柔的摩挲放松下里。

 

 “你今天晚上会留在这里?”

 

 “这里比医院的病床舒服多了,所以多半会吧。现在睡吧。”

 

 “很好,这样很好。”

 

鲁路修感觉到头上温柔的触感,他侧过头,朱雀的头发擦过了他的前额。他嘟囔了声,把头放回原来的位置。“你只是喜欢被抱着。”

 

他没有得到回答,鲁路修睁开一只眼睛,看见朱雀已经睡着了。他暗自微笑,蹭了蹭朱雀的脖子。他大概在半夜里会从朱雀旁边滚开点,但是这无所谓。只要保持这样一会儿会儿就够了,就算他翻开身,朱雀还是会在这里,这是最要紧的。

 

*

 

2018年1月2日

 

基诺揉了揉眼睛,让自己清醒一点,步履沉重地走向鲁路修的房间。看起来又是站在书房门口无聊的一天。他赞赏鲁路修为了解决贵族的问题努力工作,但是他内心里更想干点有趣的事。朱雀跟着鲁路修的时候,就有令人兴奋的事发生。想到这儿基诺打了个激灵。他不是在想让朱雀别回来,或者发生什么坏事。他只是想在除了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口之外,做点别的事情。

 

如果他想要做这个,一开始他就听他父亲的安排去了。

 

他下意识地整了整衬衫,朝站在门口的守卫露出微笑。和他预料的一样,那人猛地回过神,向他敬礼,在最后一刻才反应过来对象是谁,尴尬地加上个鞠躬。“拜因贝鲁克卿。”

 

 “放轻松。”基诺不在意地挥挥手,接替了对方门边的位置。他瞥了那人一眼,清了清嗓子。“有什么要报告的吗?”

 

 “没有,一直都很安静。”基诺眯起眼睛,那人看上去很紧张。如果真的一直安静,那守卫没理由看上去这么紧张。不过说回来,他在站岗的是恶逆皇帝的房门,光是这一点就足够他紧张的了。但是不会紧张到这程度。慎重起见,他最好给杰瑞米亚提个醒,让他多调查一个人的背景。

 

基诺打了个激灵。他讨厌这种想法,但是现在正是这样才能保证鲁路修的安全。他因为夺取了帝国的统治权并且对帝国的问题视而不见而被憎恨着。他因为屠杀自己的兄弟姐妹而被憎恨着。他还因为尤菲米亚的死而被憎恨着,因为所有人都觉得是鲁路修下令暗杀她的。然后,最近废除贵族和解散圆桌骑士,更是让越来越多的人站到了他的对立面。

 

 “如果我要说的话,阁下,我觉得安静得令人担心。”

 

 “他一向动静不大。”

 

 “但是别的守卫有报告说,他会在半夜里回来。”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长官。”那人摇摇头,退到了走廊上。“当然没有,长官。我先告退了,长官。”

 

基诺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摇着头输入开门的密码。是鲁路修让基诺每晚都锁上房间的,虽然他大部分的晚上都会在医院里陪着朱雀。他摇摇头,门打开的时候深吸一口气,展露出一贯的灿烂笑容去迎接鲁路修。他了解皇帝,他大概晚上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担心朱雀。鲁路修大概会很烦躁,很疲惫,但是还是打算工作一整天。

 

他摇摇头,走进房间。他得去问问娜娜莉怎么才能让他停下来,因为这样下去,这种工作强度鲁路修一定会弄垮自己的身体的。虽然他不怎么想去用手段胁迫皇帝,但是他也不想鲁路修像现在这样不顾自己的身体。

 

基诺看向床,僵立在了原地。他看见床上乱糟糟的毯子和被扔到了正当中的枕头。但是鲁路修不在。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可以晚点再惶恐,等他确定鲁路修失踪了之后。鲁路修现在在哪儿,他有个很有可能的猜想。想到守卫已经走了,不会有人惊慌失措地要帮着他一块儿找皇帝,基诺心下松了口气。

 

他走到朱雀在的房间的门口,基诺敲了敲门,然后按下按钮打开放么。他敢打赌鲁路修和朱雀都在这儿,皇帝大概更喜欢睡在有朱雀陪伴的地方,尽管他自己的房门外就有守卫。

 

基诺悄无声息地走进房间,回头看着门关上。虽然他很讨厌这么做,但他必须得喊鲁路修起床。基诺深吸一口气,走到床边,当他意识到鲁路修在哪里时,他怔住了。

 

他以为鲁路修会缩在离床挺远的那张椅子上。如果鲁路修累坏了的话,他甚至可以在地板上睡着。但是他没想到会看见鲁路修靠在朱雀身边熟睡着。而且,从他们周围毯子的样子来看,他们来大概还很亲密。

 

基诺清了清嗓子,移开视线,手指敲打着自己的手臂。要应对这种情况需要敏感的神经,而基诺恰恰欠缺。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这种情况下,他一般是躺在床上的那个,而不是站在床边的那个。基诺又轻咳一声,揉了揉后颈,然后决定该做什么。

 

 “陛下?”

 

看见鲁路修从枕头上抬起头,他心下一宽。皇帝环视了下房间,基诺不耐烦地动来动去,等着鲁路修完全清醒过来。鲁路修僵住的样子让他他在原地紧张地动了动,基诺努力不去直视鲁路修和朱雀。

 

他知道他们俩关系很亲近,朱雀甚至是靠着鲁路修,才能在被种族主义的布尔塔尼亚人包围下活下来。而且,他知道他们俩在皇帝和下属的这层关系下,还能算得上是朋友,鲁路修看上去似乎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比起别人更喜欢朱雀。基诺本来以为他们亲近是因为这个,而不是别的什么关系。显然他错了,而流言蜚语说的是真的。

 

听见鲁路修清了清嗓子,他缩了缩脖子。“拜因贝鲁克卿。”

 

基诺弯下腰,希望这样能让鲁路修冷静点,或者至少安抚住他,“抱歉,陛下。我以为您是一个人。”

 

 “以为?”

 

 “说实话,陛下,我以为您会在另一个房间里。”这让鲁路修瞪了他一眼,基诺翻了个白眼移开视线。

 

鲁路修下床的时候他听见床单摩擦的声音,转过身去看向门口。如果他是在别的情况下发现他们俩的关系,或者是通过朱雀知道的,那他就可以开他们玩笑。但是,现在他得一个人应付鲁路修,而且他不知道鲁路修的底线在哪里。

 

基诺回过头,正好瞥见鲁路修趴在朱雀身上。他清了清嗓子,按下按钮打开房门,疾步走了出去。他不怎么想站在那儿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特别是他已经吵醒鲁路修了。现在,一整天站在鲁路修的书房门口这件事看上去越来越有吸引力了。

 

他理了理衬衫,低头看了眼有点起皱的制服,紧张的咽下口口水。他觉得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虽然鲁路修大概还是会朝他怒吼。今天鲁路修可能会因为各种事朝他怒吼。而他本来还在这儿想,朱雀在旁边鲁路修现在大概会平静点。

 

鲁路修走了出来,让他突然反应过来,他等着皇帝的怒视。但是当他听见皇帝的叹息声时,基诺吃了一惊,鼓起勇气转头看向鲁路修。鲁路修瞟了他一眼,然后朝朱雀的房间挥了挥手。“去吧,和他聊会儿。你一直都想和他说话的。”

 

 “遵命,陛下。”他不会质疑他的命令,这给了他一个机会离开鲁路修,让皇帝冷静下里。他了解他,他大概会说出些让鲁路修再次暴怒的话,而且他自己也会后悔说出那些话。基诺打了个激灵,然后倒退着走回门里,当门在他眼前关上时,他松了口气。

 

 “他没有那么糟。”

 

基诺咳了一声,转头去看朱雀。“这么说的只是你。”

 

 “他真的没有。”

 

 “原谅我不相信你的话。”基诺轻笑起来,走到最近的椅子边坐下。“但是我觉得,比起我们其他人,你有不公平的优势。”

 

 “我……”有一会儿,朱雀看上去想要否认,但是然后他涨红了脸。基诺勾起嘴角,用手撑着脸颊,注意到朱雀看哪里就是不愿和他对视。

 

 “你可没办法用‘不是看上去这样的’这句话蒙混过关哦。

 “我知道。我本来没打算那么说。”朱雀最后还是抬头看向他,仍旧面红耳赤。“但是真的不是看上去这样的。这和想要左右他或者是想要高升没关系。”

 

 “真的?”

 

 “对我来说高升有什么用,等我——”朱雀截住了自己的话头,一瞬间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然后他摇摇头。“当我没说。”

 

 “嘿,我信你的。你大概是这里最没上进心的骑士了。”基诺把椅子往床边蹭了蹭,脸上的笑容藏也藏不住。“至少你有什么人了。”

 

 “是啊……”朱雀摇了摇头,用手肘把自己撑起来。“你那边最近事情怎么样?”

 

 “很苦逼。鲁路修心情不好的时候,其他所有人就得一起受折磨。有一段时间,我以为他会崩溃的。”

 

 “因为我吗?”

 

基诺点点头。“但是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了。他依赖你。”朱雀回应地嗯了一声,望向门口。基诺轻笑起来,靠回到椅子上。“除了娜娜莉跑去和他谈了谈,让他别这么受你影响之外,就没发生什么了。我只是得过且过,等着我父母把我召回去,或者是鲁路修让我走人。”

 

 “两者都不想要?”

 

 “没错。”基诺打了个寒颤。“我不想知道潘多拉贡的人是怎么看待一个身为圆桌骑士并且是贵族的人,却没有站起来反对皇帝这件事的。基本上我算是背叛了自己的国家,或者是那些觉得自己代表了国家的人。我最好的选择还是待在鲁路修这里。”

 

朱雀慢慢点头。“待在鲁路修身边会安全点。但是你刚才说到了娜娜莉。”

 

 “是的,得下次我才能和你详细地说下整件事。但是,简单来说,就是她告诉她哥哥别愁眉苦脸的了,快点回去工作。”

 

 “像个女皇似的?”朱雀露出微笑。

 

 “就是这样。她甚至威胁说,如果他再不清醒一点,她就要自己行动接手他的活儿了。”

 

 “做得好。”

 

 “我不知道没她在我们该怎么办,除非我们能让你去说服他。但是,别见怪,你那时候的状态没人会把你当真的。”

 

 “我就这么迷糊吗?”朱雀呻吟一声,倒回到床上。“天啊。”

 

 “如果不是你伤势这么危险,一定会更有趣的。”

 

 “我有胡言乱语点什么吗?”

 

 “嗯——”基诺没能把话说完,他抬起头看见鲁路修走进了房间。他挑眉看见皇帝坐到了床边,但是没有多加评论。

 

 “拜因贝鲁克卿,我希望如果你能离开这个房间。以后你还能再来看望朱雀的。”

 

基诺点点头,朝朱雀挥了挥手,然后向鲁路修行了个礼。他走出房间,听见房门在身后关上的声音。他只能想象鲁路修在那里面和朱雀在做什么。基诺只有在自己认为自己和他家里的某个仆人坠入爱河的时候才有类似的经验,他知道自己那时候在和她分开了一段时候后会热切地想要陪在她身边。也许对鲁路修来说不是这么回事,但是能知道鲁路修和其他人一样只是个普通人,也不错。

 

他摇摇头。如果他真的这么想,就说明他听了太多那些11区人和反对鲁路修的人的窃窃私语了。因为鲁路修不可能像他们相性的那样是个恶魔。当然,虽然他大概做事的手段有时有些过分,但是鲁路修还是彻头彻尾的人类。

 

*

 

鲁路修退开的时候朱雀叹了口气,他们两个都急促地呼吸着。他微笑着温柔地握住鲁路修的手腕,让皇帝把注意力从他的嘴唇上移到他本身上。“你让基诺出去就是为了干这个?”

 

鲁路修打了个激灵,坐回去,没有把手从朱雀那儿抽走。“不完全是。有些事情我不想他听到。”

 

 “你的计划。”

 

鲁路修点点头,平静下来,注视着被子。“我……我要杀了娜娜莉。”

 

朱雀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他一下子哑口无言,万千思绪袭上心头。如果鲁路修杀了娜娜莉,那所有的这一切都将是一场空。未来需要娜娜莉去统治,一个知道何时放权何时收权的女皇,她会从她哥哥和他的失败那儿学习经验。而如果鲁路修真的打算实施这个计划的话,他就不得不杀死鲁路修来拯救未来。

 

他放开了鲁路修的手腕,瞪着皇帝。他已经只能接受任由鲁路修被暗杀。到时候他会想办法走开,不去亲眼目睹。朱雀已经受够了这些事。自己要去做鲁路修伪造死亡的那个计划里的刺客,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得到,特别是在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弄砸了多少事自后。他已经改变了好几件大事,并且爱上了皇帝,朱雀不知道在鲁路修原来的官方死亡时间之前杀死他会对未来造成什么结果。

 

 “鲁——鲁路修……”

 

 “那会是假的。”朱雀大松一口气,放松地靠回床上。他看了眼鲁路修,惊讶地看见他脸上惊恐的表情。“你……你真的觉得我是说真的。天啊,你——”

 

鲁路修跳下床,站起身。朱雀在他的目光下退缩了,他厌恶自己居然这么容易就会去怀疑鲁路修。娜娜莉是鲁路修心中的第一位,但是他还是那么容易就被固有的思路带跑,觉得鲁路修是那个恶逆皇帝,因此是邪恶的。“鲁路修,求你——”

 

 “为什么?”这个问题让朱雀打了个颤,没法对上鲁路修的视线。“你知道她对我来说意味着一切。我只剩下她了。你怎么能觉得——”

 

 “因为别人都是这么告诉我的。”朱雀打了个哆嗦,让自己起身,他很高兴地看见鲁路修伸手制止他,这说明他们俩的这次争执并未对两人的关系造成什么影响。他只是让鲁路修彻底震惊了。

 

上鲁路修的视线。“从我出生开始他们就对我说你是个邪恶的皇帝,为了夺权屠杀了自己的家人。还有文献和录像,记录了屠杀的过程,你就站在旁边看着。你这么说的时候我还能怎么想?我见过你最坏的一面,我想得到你能怎么让自己的行为合理化。其他人早就分析过了,研究你的事情已经成了一个学科分支了!”

 

朱雀蓦地闭上嘴,害怕自己说得太多了。他咽了口口水看向鲁路修,等着他显而易见的发问。在他说话的时候说漏嘴了太多次,鲁路修肯定看得出来。但是他还没有准备好要告诉鲁路修真相,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做好准备。

 

鲁路修重重地坐回床边,背对着朱雀。他挺直身板坐了一会儿,然后垮下肩。“那你想让我怎么做?我的家人里有一部分是我熟悉的,我喜爱他们。其他的我不认识,但是他们在我从日本回来后对我也一视同仁。但是他们不支持我,所以我除此以外还能怎么做?如果我表现出妇人之仁,他们会觉得我软弱,我就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但是你真的有必要被视作暴君,独裁者吗?”

 

鲁路修点点头,转头面向朱雀。他低头扫了眼朱雀的身侧,朱雀微微扭过身子。他知道鲁路修还是在为他的伤势感到内疚,但是这是他自己的错。是他自己在战场上分心了。

 

过了会儿皇帝移开视线,双手交握放在膝上。“我需要你的忠诚。”

 

 “你已经得到了。”

 

 “你完全的忠诚。”

 

 “你早就拥有了,鲁路修。”朱雀扬起嘴角,不想弄痛自己所以没有笑出声。“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把我的生命交托与你。”

 

这让鲁路修看向他,皇帝摇了摇头。“不,我不想要这样。我不觉得我……知道该拿它怎么办。”鲁路修再次在床上安顿下来,往朱雀那儿凑了凑,在触手可及的距离停了下来。“我需要维持这个形象,朱雀,我需要它来改变世界。”

 

朱雀注视着他,缓缓点头。这些他都知道,尤菲米亚还活着的时候,原来的计划就是这样的。鲁路修来扮演独裁者,这样尤菲米亚就有时间培养自己的势力。鲁路修说过要假死,但是朱雀没有去在意。总有一天他得去确保会有一场真正的暗杀,这是他不想去考虑的事情。但是这是他第一次在尤菲米亚死后,听说鲁路修有一个完整的计划。

 

 “我打算从皇室里找一个继任者,只是为了正统性。我会定下严格的命令让他们遵守,用来确保世人热爱他们的同时永远憎恨我。如果我能让他们足够恨我,那这世界就更可能维持和平,而不是再次抛弃和平。对后人来说,我的事迹会一直是个警诫世人的故事。”

 

鲁路修迟疑了一下,然后伸出手,双手握住朱雀的手。“所有的殖民地都会被解放,重新拿回自己的名字。他们的人民不再只是Numbers。他们的政府在恢复之前会得到布尔塔尼亚的全力支持。但是这不是一蹴而就的,它们会被慢慢地逐一解放,以防它们崩溃,被其他国家控制。”

 

 “我已经大致勾画了一个合众国组织,这样EU和剩下的中华联邦就有点别的事可做,不会一直盯着布尔塔尼亚不放,而对布尔塔尼亚也有了个可以抗衡的势力。也许这能坚持足够长的时间,组织另一个帝国的崛起,但是我还是觉得我的名声是更可靠的保障。”

 

 “至于我,恶逆皇帝会在某天被杀死,在他的家人全都死光之后。然后娜娜莉和我就能开始新生活了。”鲁路修的手飞快地握了握朱雀手,然后放开了。朱雀看着他们俩的手,当鲁路修放开的时候叹口气。鲁路修不会再让他留下来了。他抬眼对上鲁路修的视线,出乎意料地看见鲁路修靠了过来。“如果你留在我身边,你的名声也会被我拖累。”

 

 “还有别人。”

 

 “不,他们都会被宣称无罪。基诺和阿尼娅可以说他们是为了家族这么做的,在其他圆桌骑士叛乱后想要赢得自身的安全。罗伊德和塞西尔在帝国任职,他们没办法决定做什么。我的下属还有其他各种理由,但是你不行。”

 

朱雀瞪着鲁路修,然后摇摇头。“我不明白。”

 

 “我需要他们恨我,朱雀。我需要他们彻彻底底地恨我。所以我要利用广泛流传的谣言。它们会被证实是真的。几天之内,中华联邦从内部瓦解的消息就会传到日本,而我的间谍身负命令,会完全暴露自己。而且我还会完全承担起杀死尤菲米亚的责任。”

 

朱雀倒抽一口冷气,但是鲁路修脸上不安的表情让他心下稍安。他也不喜欢这么做,但是这是鲁路修能想到的拯救世界的唯一方法。如果朱雀能更聪明的话,他就可以想出个别的法子,但是他和鲁路修不一样。战场策略很简单,只要读懂敌人然后超前一步就可以了。朱雀甚至都不能理解鲁路修想得有多远,皇帝又是怎么把各种小细节考虑在内的。

 

 “你会说是你命令的?”

 

鲁路修点点头。“但是那就意味着你是杀了她的那个,朱雀。罗利会变成一个受尊敬的骑士,而你却会和我一样变成个刽子手。人们不会在乎你是不是和她在合作,他们只会觉得你从头至尾都站在我这边。”

 

朱雀露出微笑,明白了鲁路修的意图。“所以我会变成叛徒,其他骑士却不会。”鲁路修点点头,朱雀嘴角的弧度上扬了一点。“太好了。这就是说基诺不会有事。”

 

 “考虑一下吧,朱雀。”

 

 “用不着。我在授封骑士的时候宣誓我会效忠于皇帝,我不会改变主意的。”朱雀抬起没受伤的那边肩膀,耸了耸肩。“这是我自己的选择,鲁路修。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军奋战的。如果你发生了什么,娜娜莉会杀了我的。”

 

 “然后你不在乎这对你的影响?”鲁路修瞪着他,朱雀看得出皇帝在努力消化他居然这么快就坦然接受了这个要求。“但是你说你要离开的。这之后你几乎不可能躲起来。”

 

 “你是打算躲起来的。”

 

 “这会比较容易是因为他们会以为我死了。人们一般不会去找死人。我总是可以染个头发,戴上隐形眼镜什么的。娜娜莉的轮椅可以轻易地用儿时的事故解释过去。除非我们能在我被暗杀的那天想个办法让你也死掉。”

 

 “不用麻烦,鲁路修。”朱雀想要平复自己心下的翻腾,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我有个他们都找不到的地方。我保证。”

 

他们不会找一个叛国的骑士找上十八年,他很确信。他可以很轻易地在鲁路修被暗杀的那天失踪,或者甚至之前也可以。他不怎么想亲眼看着鲁路修死,他可以从别人那儿听到这个消息。他们不会让皇帝的尸体完好太久的。

 

他抬起一只手捂住嘴,想到鲁路修会和尤菲米亚一样被撕成碎片,他就忍不住感到反胃;但是她那时候还活着,在尖叫。朱雀又吞了口口水,扫了眼鲁路修,看见他朝自己伸出手。这时候朱雀才发现自己在发抖。

 

他扭过手,让自己牢牢抓住鲁路修的手臂,让自己保持平衡。“我会照顾好自己的,鲁路修。你担心娜娜莉就好了。”

 

 “你确定?”

 

 “我不会让他们找到我的,鲁路修。”朱雀放开鲁路修,当皇帝往他那儿蹭了蹭他放松下来。

 

现在他们的对话已经被转到了一个安全的话题,他可以让自己松口气了。在鲁路修被暗杀之后时间机器会准备就绪。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确保鲁路修的假死计划在那之后,而娜娜莉则会准备好接任女皇这个角色。如果他能成功做到这一切,他就没事了。

 

朱雀叹口气,转过身,把头靠在鲁路修的发间,深吸一口气。“有什么计划,陛下?”

 

 “现在的话,先得等你康复。我得看看世人对于中华联邦的末路的反应,然后看一下那些国家的状况。”朱雀抬起头,勾起嘴角看着鲁路修手里做着模糊的手势。“还有,我得确保那些计划能立即生效,以及找到一个继任者。另外,”鲁路修紧张地动了动,“我们得想出个说法。”

 

 “关于什么的?”

 

 “关于我们怎么相处的。”

 

 “这不需要想什么说法,鲁路修。”

 

 “但是这很重要。”鲁路修注视着他。“我们得看上去一起工作,就算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及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总是超前我一步,朱雀。我讨厌承认,但是你似乎一直如此。只是记住,你答应过会在以后向我解释的。”

 

 “当然。”

 

鲁路修慢慢点头,靠回到床头。朱雀感觉到鲁路修一只手绕上他的肩头惊了一下,鲁路修轻轻地拉近他。朱雀让自己顺着他的动作靠向他,把头搁在了鲁路修的肩上。鲁路修会做出这种举动,说明他肯定还是在害怕失去自己,以前鲁路修从来不会这么感性。

 

听见鲁路修的轻咳,他抬起头,皇帝低头看了他一眼。“你会成为我的左膀右臂,我的骑士,我的利剑。”

 

 “遵命,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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