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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授权翻译】My Mirror,Sword and Shield(17)

Chapter Seventeen

 

2017年11月8日

 

开门声让朱雀慢慢地醒了过来,他觉得自己只花了几秒钟。但是当他看见鲁路修已经走进房间坐到了墙边的椅子上时,他的笑容淡了。镇痛剂让他反应迟缓,这让他很不习惯。他内心的一部分在抗议着,生病会让他虚弱,而虚弱会造成死亡。这只是在街上流浪的时候留存下来的一种心理而已,他一直无法摆脱它。

 

他闷哼一声,在床上动了动,因为肌肉疼痛想要伸展下四肢,但是最后一刻才想起来这是真的再通。如果他扯开了缝针,或者把断掉的肋骨再刺进身体里,再多的镇痛剂都帮不了他了。

 

朱雀叹口气,感觉到鲁路修谨慎地把他的手从床上抬起来时把头转到侧面。他闭上眼睛,专注地去感受鲁路修抚摸他手背的动作。“嗯,你好。很想你。”

 

 “朱雀?”

 

他讨厌现在这样,他好像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嘴巴,总是把脑子里想的话脱口而出。当然,他之后可以把这个怪到用在自己身上的镇痛剂头上。而且,有点时候他会觉得自己更加失控,他都记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基本上都是在他快迷迷糊糊睡着前。朱雀希望他以后能否认这些时候说的所有话,特别是如果他说的话和未来有关的话。

 

 “对不起。只是在这儿有点孤单。”

 

 “我猜也是。”鲁路修笑起来,往前靠了靠。

 

朱雀露出微笑,当鲁路修一只手抚上他的脸庞时,他控制不住自己不去凑过去。“真希望除了躺在这里睡觉,我还能有点别的事可干。”

 

 “我真希望我能……”

 

这句话让朱雀睁开眼睛。“事情怎么样了,我是说帝国里?”

 

鲁路修放下手,他注视了会儿墙壁后摇摇头。“现在说什么都太早了。但是这些不用你操心。”

 

 “我当然得操心。”朱雀想要坐起来,在鲁路修的怒视下躺了回去。“圆桌骑士反叛了,没有人能保护你和娜娜莉了。”

 

 “基诺。”

 

 “什么?”

 

 “基诺在保护我。”鲁路修移开视线。“这是他用来赢回我信任的办法。杰瑞米亚正忙着,所以阿尼娅会保护娜娜莉。”

 

 “那现在呢?你来看我的时候,谁给你当守卫?”

 

鲁路修紧张地动了动,然后摇摇头。“这里有守卫。”

 

朱雀沉吟一声,躺回去瞪着天花板。他想怒斥鲁路修居然这么做,皇帝比骑士重要得多,特别是现在他在让别人保护他。但是他无法忽视一个事实,他很想念鲁路修的陪伴,想念碰触鲁路修的感觉。尤其是现在鲁路修就在他身边,这个想法愈发强烈。他咽了口口水,闭上眼睛,突然想以头抢地。

 

他做了件蠢事。他在过去依恋上了一个人,一个他得确保他死去的人。

 

朱雀又吞下口口水,缓缓睁开双眼。他把这叫做依恋,但是有很大的可能不只是这样。事实上,他很肯定这股感情不只是依恋。他的生命是有价值的,在塞西尔收养他之后就开始有了价值。但是更重要的是,他是唯一一个可以从那群孩子手上救下罗伊德和塞西尔的人。所以他不能像他想的那样随意抛弃掉性命。有那么多人是他希望自己有能力拯救的,如果他没有一开始就跑偏计划,有那么多人是他可以拯救的。要救夏莉的父亲已经太晚了,但是还有其他的人。

 

但是他没法这么做,如果他还想让世界保持原样就不能这么做。这个世界不能继续让布尔塔尼亚统治,世界必须和平美好,否则朱雀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他已经改变了太多历史,不能去希望别的计划能够成功。在这方面他什么都做不了,不管是为了他的朋友还是为了他自己。

 

他吞回一声嘴边的呜咽。鲁路修不会猜到他在想什么,他只会以为这是因为他的疼痛。但是朱雀还是留有一点自尊的,他不想让鲁路修知道他对自己有多么重要。他只是一个鲁路修可以失去的人,他需要鲁路修尽可能的坚强。

 

朱雀润了润嗓子,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为了可信还轻笑出声。“好吧,至少基诺有事可做了。”他动了动闷哼一声,注意到鲁路修朝他伸出手。“你可以信任他,鲁路修。他是个好人。”

 

 “我知道。”鲁路修不置可否,靠坐了回去。“但是他得证明给我看。”

 

“我相信他。”

 

 “我相信他。”

 

 “如果我相信他,那他肯定在某种程度上是可靠的。”

 

 “他做了什么,贿赂了你让你这么夸他吗?”鲁路修轻笑起来,向前凑了凑,朝他露出微笑。“在你出现之前我一直都没事,朱雀。”

 

 “我知道。”朱雀叹了口气,有点不爽地发现自己又开始迷糊起来。现在他得好好注意自己说出口的话,虽然可能用处不大。看见鲁路修迟疑着伸出手他露出微笑。鲁路修在碰触他这方面还是如此谨慎。

 

朱雀在鲁路修轻抚他脸颊的时候睁大眼睛,不由得脱口而出。“我想要……”

 

 “什么,朱雀?”

 

他偏过头,亲吻鲁路修的手指,感觉到皇帝被他震了一下。“我真的很想你。”

 

鲁路修笑起来,站起来的时候把椅子蹭倒在了地上。朱雀抬头,看见鲁路修撑在床上,注视着他。鲁路修捋起朱雀头发,朱雀一动不动任鲁路修施为。

 

良久后鲁路修才开口,他的手在朱雀的脸颊上流连了片刻后放到了枕头上。“没有你在身边感觉很不习惯。太安静了。”

 

 “所以你也是想我的。”他知道自己笑得傻乎乎的,已经又陷入镇痛剂带来的半睡半醒状态。该死,他还想能再和鲁路修正常交流一会儿。他不想吐露太多心声。

 

鲁路修只是不置可否。他开始退后,朱雀惶恐起来,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不要。”

 

鲁路修低头看向朱雀的手,然后露出笑容。朱雀觉得自己放松下来。他很害怕放开鲁路修,他身上有太多麻烦。鲁路修刚才承认了他是一个人过来的,所以他的保护有漏洞。在这段时候里有太多可能会出错,而朱雀现在无力做任何事。他抓紧了鲁路修的手腕。“别走。”

 

 “我会整晚都待在这儿的。”

 

朱雀点点头,放开了鲁路修的手腕。他不该让鲁路修一个人从行政大楼走到医院的,但是这让他能见到鲁路修。他不知道为什么皇帝在白天的时候从来不过来。

 

他忍住一声呻吟,不想让鲁路修为他担心。他讨厌这样。虽然镇痛剂效果很好,但是他讨厌没法把想说的事说出口。他还有更多的东西想告诉鲁路修,更多重要的事情,但是现在他全都想不起来了,因为鲁路修离他这么近,他想念夜晚抱住鲁路修的感觉,他多想让鲁路修现在到床上和他躺在一块儿。

 

朱雀露出微笑,因为鲁路修再次靠近自己感到喜悦。“你当然不能留在这儿整晚。他们会需要你的。而且这么理由地方能让你睡……除非你想睡在地板上。”

 

鲁路修做了个厌恶的表情。“皇帝才不会睡在地板上。”

 

 “对。”朱雀动了下脑袋,让两人的鼻尖擦过,享受地看着鲁路修脸上惊讶的表情。他微微侧过头,不想要冒险耸肩。“只是想这么做。”

 

鲁路修瞪着他,朱雀发现鲁路修的视线在的双眼和嘴唇间犹疑。他觉得自己听见鲁路修低声嘟囔了什么,但是当鲁路修低下头吻他的时候,他把这些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个吻轻柔而美好,朱雀不想要这样。他有点急躁,因为他没法伸手去把鲁路修的脑袋按下来;从身侧把手臂举起来太痛了。朱雀皱了皱眉,充满侵略性地回吻过去,但是鲁路修退开了,这让他发出一声啜泣。

 

皇帝注视了他一会儿,然后俯下|身继续吻他,一只手扶在朱雀的发间让他保持不动。朱雀发出感激的细碎声响,张开嘴让鲁路修的舌头进来。他可以让鲁路修占会儿主导,然后他会回敬的。他不能让鲁路修觉得他完全无用。

 

鲁路修把膝盖放上床的时候,床沉了一下,皇帝保持住平衡,然后一条腿跨过了朱雀。鲁路修没有压在朱雀身上,小心地让自己撑在他上方。“你没事吧?”

 

 “我很好。只是,拜托……”

 

鲁路修点点头,动了动手,然后低下头又吻了他一下,朱雀把自己的手指缠绕在鲁路修的手腕上。他让鲁路修的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越久,鲁路修就能留越久。他可以只是沉浸于靠近鲁路修身边的感觉,而不是无止境地在那儿反思自己犯下的错误。这是他今后的准则,享受能够享受的所有短小时光,不去考虑结局。

 

朱雀呜咽一声,他眨巴着眼睛看到鲁路修坐起身,看上去很惶恐。“我弄痛你了吗?”

 

 “没有。”朱雀温柔地握紧鲁路修的手腕。“不是的,只是……”鲁路修靠向前,额头抵在朱雀的前额上。朱雀露出了微笑。“没事的。”

 

鲁路修看上去不怎么相信,但是他没有动。朱雀叹口气闭上眼睛,手指摩挲着鲁路修的腕子,克制住自己去查探他脉搏的冲动。鲁路修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这是唯一重要的。

 

鲁路修的生命还有11个月就将走到尽头。有足够的时间让朱雀去铭记住一些回去后可供怀念的回忆。


*

 

2017年11月17日

 

卡莲清理完刚刚维修好的红莲,从机体上爬下去。离地面够近的时候,她跳了下去,一只手扶在红莲的腿上稳住自己。“出什么问题了?”

 

 “问题?”

 

 “你一直没来找我们,所以我猜一切都很正常。”

 

 “没错。”扇面对卡莲怀疑的眼神,用力地点点头。“没什么变化。我们不用被迫改变计划。”

 

他叹口气,转身靠在红莲上,看着其他人忙忙碌碌。卡莲挑起眉,然后移开视线。如果扇到这儿来是为了躲开和他一起工作的那些人,那卡莲可以让他清净会儿。她不怪他想逃开那些人,特别是他们不停地重复同样的讨论得出同样的结果,一无所得。他们甚至都不听藤堂的。

 

她叹口气,在柯内莉亚路过的时候紧张起来,对方大概是去她的Knightmare那儿。但是这个布尔塔尼亚公主一直想要和他们谈谈,多半是想说服他们再次投靠到她这边。卡莲眯起眼睛,当柯内莉亚转头看向她的时候移开视线。她知道他们需要互相信任才能有效率地共同作战,她的确也对柯内莉亚有这种程度的信任。但是在战场外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这时候卡莲只是又一个Numbers。

 

卡莲翻了个白眼,把手里拿着的抹布塞进了口袋里,抬头去看红莲。她的Knightmare基本上修好了,只要再连上几根线路,就能测试看看是不是所有连接都正确了。这些她最好等到拉克夏塔过来之后再说,因为她估计还会对红莲进行大检修。他们现在肯定有足够的时间。

 

她揉了揉后颈,叹了口气,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上有多脏。她已经连续在红莲上工作了好几天了,累了就躺下眯一会儿,醒过来继续。这还只是红莲,其他机师也一样在他们Knightmare上努力,要赶在鲁路修再次进攻前完成修理工作。

 

 “传言是真的。”

 

 “嗯?”卡莲挺直身板,转头去看扇。

 

他叹口气,动了动肩膀,直起腰。“关于圆桌骑士的传言是真的,他们被解散了。”

 

 “为什么?这说不通啊。”

 

 “有报告说他们起义反抗了皇帝。显然他们怀疑杀死尤菲米亚公主的不是第五骑士,而是第七骑士。”

 

 “但是她在和我们合作!”

 

 “皇帝和圆桌骑士都不知道。”扇耸了耸肩见。“但是他们的想法也有道理。说到底,我们可以少担心一样事情了。”

 

卡莲沉吟片刻,转头去看红莲。“你告诉修奈泽尔这个消息了吗?”

 

 “没有。”这让扇露出笑意。“就连柯内莉亚也同意说最好等修奈泽尔自己得到消息。这样的话,他就不能延后他在做的事了。”

 

 “明智的举动。”卡莲微笑道,然后跳回到红莲上,做到Knightmare弯曲的腿上。“柯内莉亚也不相信他。”

 

 “我只是很高兴,阻挡我们的Knightmare变少了。”扇局促地笑笑,揉了揉脖子。“我们要对付的Knightmare少了8台。”

 

 “8台?”

 

 “只有8个圆桌骑士叛乱了。其他三个还是支持鲁路修的。”

 

 “该死。”卡莲握住拳头,望向远处的村庄。这就是说那架白色机体还留在那儿,这是她唯一担心的敌手。她没有和其他两个圆桌骑士交过手,但是一个对她来说已经够多了。如果另外两个也继续支持他,他们就会碰上大麻烦。卡莲可以拖住一个,柯内莉亚也可以对付一个,但是他们没人可以对上第三个骑士。他们的确可以让藤堂不当指挥官,但是她不知道其他领|导|人会怎么想。还有,藤堂大概是唯一一个能镇得住其他领|导|人的。不过,如果到了不得已而为之的时候……“我们这边可能用得上藤堂。”

 

 “我们需要他计划战局。”

 

 “我知道。但是如果圆桌骑士出现的话,我们会需要用到他的力量,否则我们就会损失太多Knightmare。”卡莲叹口气,把膝盖缩到胸前,小心地保持平衡。“如果我们能解决掉剩下的圆桌骑士,其他人就轻而易举了。它们是布尔塔尼亚最好的Knightmare。”

 

 “这我知道,但是我们不能用我们的指挥官们的生命冒险,我们没办法像布尔塔尼亚一样有那么多的后备人选。”

 

 “你让我上了前线。”

 

 “这不是我情愿的。”

 

卡莲笑起来,伸手去拍扇,故意没拍到他。“不,我不会是个好领导的。”

 

 “你至今都做得很好。藤堂告诉我,他已经几乎不用告诉你往那儿去了。你已经学会了看懂战场局势。”

 

 “那也许我们俩可以交换位置。”这让扇不由得喷笑出声,卡莲也弯起嘴角。“我不介意休息会儿的。”

 

 “也许哪一天我们会的。”

 

 “你是说如果修奈泽尔联系我们的话。”

 

 “是的。”

 

她叹口气,望向远方的地平线,然后耸耸肩。“那我们只能等着瞧了。”

 

 “我们现在的计划就是这样。他们还是在试着想办法塞个间谍进宫廷。”

 

 “这是不可能的。我们原来是指望枢木的,但是我们失败了。”想起那个11区人骑士,卡莲皱起眉。他和他们是一样的,所以为什么他要站在鲁路修那一边呢?藤堂确认了说,没有姓枢木的家族处于危机中,枢木自己也说了他是自愿为皇帝效力的。卡莲就是想不通。在布尔塔尼亚对他们做了这一切之后,他还是站在了他们那边。

 

 “我也是同感。”扇的声音出乎她的意料,卡莲转头看见他背靠在红莲上。“我们没办法把人送到鲁路修身边去,但是城市已经足够近了。所有发生在那儿的事情,我们都能知道。还有,我们需要知道的也只是鲁路修是不是计划要进攻我们,其他的我们也做不了什么。”

 

 “不……”

 

 “别担心,卡莲。很快我们就能恢复到全盛时期了。”扇叹口气,卡莲看见他从红莲上退开,把手插进口袋。“而这次我们可能会赢。”

 

 “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只是一种预感。”

 

 “好吧,我希望你的预感是对的。我刚给红莲上了层漆,我不想让它有刮痕。”

 

 “这我可没法向你保证。”

 

卡莲嘀咕了一声,把手里的抹布扔到了他的头上,大笑着从她的机体上滑下来把抹布捡回去。扇大概是想让她,还有周围在听他们说话的人好受点。这是他最擅长的,保持大家的士气。不是说他是个糟糕的领|导|人,只是如果背后没有一群人支持他,他就没有信心坚持己见。

 

她伸手拿起抹布,把它塞在皮带上。她还有几小时的空余时间,如果有用得到她的地方,会有人来喊她的。现在回来找她的只有藤堂和柯内莉亚,后者对她自己的Knightmare更感兴趣。除此以外,那个公主更关注政治,和她初来这里的目的——战局策略。

 

卡莲冷哼一声,爬回到红莲上,查看装甲的缝隙处,确认没有线路暴露在外。乐观点的话,她也许能在夜幕降临前做完这个活儿,她不想再花一天时间趴在红莲上;她的背已经开始抗议了。

 

她攀回驾驶舱,把抹布扔到放在驾驶舱里的工具箱里。卡莲重重坐到驾驶座上,仰起头。只要再做一些测试,就能多一架Knightmare做好上战场的准备了。她只需要重复这个过程,继续下台机器的修复工作。卡莲呻吟一声,把手垂到两边。她得不停地提醒自己这是为了大局。他们如果想要有机会和鲁路修一战并且获取胜利的话,就需要他们能用的每一台Knightmare。

 

*

 

基诺跟着鲁路修穿过行政大楼和医院之间的空地。他不停地扫视着四周,只要有人往他们方向看就紧张。他不知道朱雀是怎么做好这份工作的同时还精神十足的,就连他都觉得有点精疲力尽。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他是在有人想要推翻鲁路修之后接了这个活儿的关系,或者就是在这份工作上他遇到的麻烦比朱雀多。

 

他相信鲁路修是信任他的,但是鲁路修是皇帝,从来不需要解释自己的行为。所以,如果基诺还在试用期,就说明鲁路修没有完全信任他。然而,朱雀却很快就赢得了鲁路修的信任,并且因为一直和其他圆桌骑士保持距离,是他没有失去这份信任;基诺突然希望自己也像他那样做了。这比跟上一个情绪化的皇帝要轻松多了。

 

他知道鲁路修会在晚上去看朱雀,鲁路修大部分的守卫大概也都知道了。基诺很肯定,鲁路修晚上绝大多数的时候都陪在朱雀的身边,这也就是说他每天起床想办法让帝国稳定下来之前,一般只睡没几个小时。他了解鲁路修,对于帝国他肯定还另有计划,但是现在整个贵族阶级毁于一旦,经济也在崩溃的边缘,他什么都做不了。基诺知道鲁路修不会让事态发展得太脱离掌控,但是那是在鲁路修最佳状态的时候。

 

这几天他看见的鲁路修无精打采的。不是说他懈怠,这并不妨碍他统治布尔塔尼亚。他只是缺少睡眠并且忧心忡忡,而基诺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已经认得鲁路修挺久了,皇帝似乎一直都自信满满发号着施令的样子。现在,鲁路修只是在出现问题后去尽量弥补,而不是预先作出对策。他大部分的时间都趴在他的书桌前,基诺怀疑他有一半的时间都在睡觉。剩下的时间则都用在担心他唯一信任的那个人上了。

 

走进医院的时候,基诺强迫自己在脸上挤出笑容,抬手朝前台小姐挥了挥。鲁路修甚至都没有去看那个女人,基诺只能加快脚步跟上他。他扬起眉看见病房门口站着两个守卫,摇了摇头。这的确是鲁路修的行事风格,走极端。贵族们还在震惊中,直到他们的财产消失前他们都会如此。一些聪明点的家族已经开始适应起他们情况的变化,基诺相信他自己的家族就是其中之一。但是大部分贵族还是死扒着原来的生活方式不放手,等着他们的皇帝大发慈悲。但是他们不可能等到的,在圆桌骑士差点杀死鲁路修的最爱之后这是绝无可能的。

 

因为朱雀就是鲁路修最喜爱的人,这太明显了根本不可能忽视。

 

他叹口气,跨入房间,出于习惯查看四周。门外站着两个守卫,所以其实真的不需要他检查。鲁路修不会让任何可能伤到朱雀的人靠近他的。说到底,还是他习惯难改。当他满意地确认房间里安全了,他让自己看向床上,看见朱雀躺在那儿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他从来没看见过这样的朱雀,苍白,而且明显处于痛苦中。基诺咽了口口水,往鲁路修那儿蹭了蹭,皇帝没有分神看他,只是握住朱雀的手。基诺从他们两个身边离开,让他们两个人有点私人空间。他想要去看看朱雀的伤到底怎么样。没有人详细地向他汇报过朱雀的伤势,鲁路修只肯告诉他情况不怎么好。他拿起床尾的笔记板,快速浏览了一遍,蹙眉研究那些医学术语。

 

他把笔记板放回原处,当门打开的时候走向鲁路修,他看见有个医生走了进来。他们大概已经通知了医院职工鲁路修在通常的探望时间过来了,这就意味着鲁路修终于想要听一下朱雀的状况了。

 

基诺快速瞥了一眼,笔记板上的内容让他的双手微颤。他应该在发生事情前和鲁路修谈一谈,他很肯定鲁路修不会想听到这个医生要说的话的。但是这不是他这个地位该做的事情,这让他急躁不安。他总可以无视这股冲动,就像他一直做的那样,但是他只是不再确定鲁路修会做何反应。以前皇帝似乎并不介意他的礼仪问题,但是那时候鲁路修还信任他。

 

医生弯腰行礼的时候他看向地面。“陛下。很荣幸能在这儿看到您。”

 

 “在枢木卿向我表现了他的忠诚后,我说什么也得来探望他一次。”基诺抬头看向鲁路修,看见鲁路修私底下朝朱雀伸出手紧张起来,还好皇帝在最后一刻停下了动作。基诺掩饰住自己的微震,小心地与医生对视。现在鲁路修可以做他想做的了,医生的注意力会击中在基诺身上。

 

鲁路修笑起来,基诺转头看见医生走到了朱雀的床尾。“我承认,我已经习惯了他当我的专属守卫。拜因贝鲁克卿也能胜任这个职位,但是我的确想念枢木卿的陪伴。你知道他还需要多久才能重回岗位吗?”

 

 “可能他永远也回不了岗位了。”基诺回头看见鲁路修猛地一怔,瞥见他脸上稍瞬即逝惊恐的表情。医生似乎没有注意到,翻阅着朱雀的笔记板上的纸张。“创伤面积很大,而且他的运动机能也有可能受到影响。如果恢复顺利的话,唯一的问题会是他的肩膀。”

 

 “如果恢复不像你说的这么顺利呢?”

 

鲁路修话语中的怒意让医生看上去十分吃惊,他马上恢复过来,重新低头看向笔记板。他又研究了片刻笔记板,然后叹口气把它放回原处。“请您理解,陛下,我们正在尽我们所能。”

 

 “我明白。我只是想知道我能不能回到计划的原有轨迹,枢木卿能不能在5个月内恢复到正常工作的程度。”

 

 “陛下……我认为最好的做法是清算他的抚恤金,奖赏他为您的服务。我非常怀疑他是否还能继续从前的工作。”

 

鲁路修蓦地抬起头。“为什么这么说?”

 

医生清了清嗓子,故意不和他对上视线。“他的右侧和胸口受到了严重的损伤。他的左肩在修养一段时间后就能恢复,但是最让我担心的还是他的身侧和胸口。这两者都无法承受剧烈运动。”

 

 “我不会在他恢复后立即让他回到工作岗位的。”

 

 “我的意思是永远,陛下。”医生在原地动了动。“现在的话,他恢复得很好,但是我无法担保正常工作的话他的肋骨和胸口会怎么样。”

 

 “但是从你现在知道的看起来,他至今都恢复得很好。”鲁路修靠向医生,基诺凑在他的身边。“没有理由让他退役。”

 

 “陛下,您不明白可能会出现的问题。如果您还想让枢木卿在余生能有所作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退出现役。”医生叹口气,摇摇头。“虽然他现在的恢复非常顺利,我不认为他会在他晚年的生活里感谢您的这一决定。”

 

“朱雀足够强壮——”

 

 “陛下,他的整个右侧身体都是靠针线缝起来的!”医生怒目注视着鲁路修,基诺吃惊地看见皇帝往后缩了缩。“他断了两条肋骨,还有四条肋骨上有骨裂。他胸骨在攻击下勉强撑住了,而他他的胸口永远都会留下长枪刺入的伤痕。他的肩膀是受伤最轻的,但是就算是那里的骨头也脆弱了许多。枢木卿也许现在能完全恢复,并且身体机能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三十或是四十年后,他会变得一团糟!”

 

基诺看见鲁路修打了个激灵,看见他脸上闪过震惊。他伸手碰向鲁路修的肩膀,但是因为医生行礼的动作半路停了下来。“抱歉,陛下。但是没有比的办法了。也许您还希望他能继续担任机师,但是身为医生我无法允许这件事,如果您还希望他能一辈子侍奉您的话,我建议您听从我的意见。”

 

医生又向鲁路修鞠了个躬,然后走出了房间。基诺一直注视着他,想要追上去,让他显示出对皇帝应有的尊敬。但是他不想在听完那席话后留下鲁路修。而且他也不知道在知道了这些消息后,他自己是不是能控制住情绪。

 

 “他不喜欢11区人。”听见朱雀的声音基诺扭过头,微笑着迎上朱雀的视线。“在他们以为我睡着的时候,我一直听见他在谈论这个。但是他是个好医生。”

 

 “这不是借口。”

 

 “鲁路修,别这么做。”

 

 “他想要摆脱掉你!”鲁路修转头去看基诺,大概是想要他支持自己。基诺微微点了点头,朱雀看上去并没有饱受折磨,就一个卧床不起的伤者来说,他看上去异常精神。但是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朱雀在鲁路修面前装出来的。

 

基诺挠了挠后脑勺,暗自记下要去问一下别的医务人员这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的话,总比以为某人满怀恶意要好接受一点。他不知道如果鲁路修发现这是真相,他会作何反应。他叹口气,垂下手,从朱雀和鲁路修那儿退后一步,站回到了门边。

 

站在他的这个位置,他听不见他们俩在说什么,只是看见鲁路修弯腰俯在朱雀身上。基诺以前一直都觉得,能享受到鲁路修这个待遇的只有娜娜莉和尤菲米亚,但是看起来似乎朱雀也成功让自己跻身于这一行列。基诺暗自笑起来,至少朱雀在这儿有什么人可以支持他。

 

私下里来说,他不确定自己还能用皇帝命令推脱多久,他的父母已经开始要求他回家了。在皇帝的举措之后,他们不再支持皇帝。基诺想要尽量延长他留在11区的时间,他的家族总会找到办法把他拖回家的,他们一直能找到办法。阿尼娅已经有娜娜莉可以依赖,基诺相信娜娜莉会帮助她度过那些艰难的时刻;这就留下鲁路修陪着朱雀。

 

 “基诺。”朱雀呼唤他的声音让他抬起头,对方微笑着示意让他靠近一点。“我知道你在当值,但是你是唯一一个还没有来看我的。”

 

基诺笑起来,慢步走到床边,想要看上去尽量随意些。“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在给你镇痛剂。我不想从你这儿听见会让你难堪的话。”基诺对他露出坏笑,手臂环到胸前。“你知道,不管你说了什么,我都会惨无人道地嘲笑你的。”

 

朱雀缩了缩脖子。“那我真高兴你没这么做。罗伊德跑过来瞪着我看已经够我受的了。我觉得他期望我能够自动痊愈。但是这就是罗伊德的作风。”

 

“这就是你为什么要和普通人多聊聊,这样你就不会整天和疯子们待一块儿了。”

 

 “罗伊德没那么糟。”朱雀笑起来,这次真的打了个颤停住了笑声。基诺吞了口口水,退后一步,看见朱雀闭上眼睛深呼吸几下。只花了一小会儿时间,朱雀又回复到正常的样子,但是基诺看得出来鲁路修开始动摇了。朱雀似乎没注意到,只是抬头向基诺露出微笑。“你只需要习惯他。”

 

 “我会让你对付罗伊德的,我处理阿尼娅就够了。”基诺扬起嘴角,假装看了眼手表。他想在发生什么事之前把鲁路修从这儿带走。他很肯定在他和杰瑞米亚的短暂谈话中,对方一直想提醒他什么。“走吧,陛下。我们不能累着他。”

 

鲁路修悄声低语了几句,基诺看见朱雀的笑容灿烂了几分。看见他们俩握住手,他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等鲁路修从他身边走过。基诺跟在鲁路修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在门口停留了几秒,回头看见朱雀微微朝他挥手。基诺微笑着随意地敬了个礼,很高兴地看见自己让朱雀笑出了声,然后他急忙追上鲁路修。

 

*

 

他刚回到书房就遣退了基诺,虽然他知道基诺肯定站在房门外。鲁路修叹口气,但是出口的声音却更像是一声抽噎,然后把头埋进了手掌里。

 

又发生了。至少这次那人没有死,但是还是又发生了。

 

他母亲的死是他的错。那天如果他没有缠着要到外面去吃饭,那她就不会死了。她告诉过他说不可以,但是他还是想要说服她。娜娜莉很喜欢白羊宫的花园,而且那天是漫长冬季和阴雨绵绵的春季之后第一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他们被困在房子里很久了。当然,最后她同意了。玛丽安娜永远拒绝不了他。

 

他记得自己站在楼梯的最上头,牵着保姆的手等着他的母亲从天井过来。她出去看看前一天下的雨会不会妨碍到他们去花园吃饭,并且通知守卫变动安排。鲁路修那时候不知道玛丽安娜受到的威胁,他母亲只是告诉他外面有坏人想要伤害他们。守卫人数的增加也没让他多想,除了他发现柯内莉亚也是守卫中的一个觉得有点奇怪。但是,说回来,她一直想要成为玛丽安娜那样的人,因为他的母亲曾经是个骑士。他一直很自豪,自己的母亲在嫁给父亲之前是个骑士,因为这意味着她和他父亲的其他妻子们不一样,在结婚之前不只是坐在那边绣绣东西,她自己是有所建树的。

 

鲁路修闭上眼睛,掌根按上双眼。他记得娜娜莉从他们保姆的怀中挣脱了出去,跑下了楼梯。鲁路修自己也下到楼梯边缘,看见玛丽安娜抱起了娜娜莉他松了口气,走了回去。他记得自己欢笑着,对于在这么长时间后终于能去到外边而兴奋着。

 

然后守卫们过来了。那时候他没多想什么,他们只是些守卫。他以为他们是来向他母亲报告,他们安排好新岗位了。他甚至已经打算下楼梯去找母亲,但是她转过身去和他们说话去了。鲁路修不记得他们的全部对话,甚至不记得守卫们掏出枪的时候说了什么。他只记得他大喊着,看见她转身去保护娜娜莉,然后听见了枪响。

 

他颤抖着,用双手环住自己,发着颤抓住自己的衣服。很奇怪,在第一声枪响之后发生的一幕幕他记得一清二楚。他母亲倒在楼梯上的样子,娜娜莉不停尖叫的样子。但是鲁路修情愿记得娜娜莉的尖叫,也不想回忆起娜娜莉脸上惊恐的表情。他仍旧想不起来那些枪是什么对准他的,他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人已经被枪击中了。直到杰瑞米亚过来,朝剩下的守卫打了起来,他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不记得去医院路上的事,或者是一路上陪着他的守卫的脸。他后来找到了那个守卫,为他的亲切奖赏了他,但是整个路程的记忆都是一片模糊,一直到允许他进娜娜莉的病房才开始清晰起来。他进去的时候她还没有醒,他没有机会握住她的手,就连她醒过来的时候也没能做到。在医院里的整个时间,她都被和他隔离开了。除了从娜娜莉病房出来时瞥见的一眼,他甚至都没有见到他的母亲。

 

他们的父亲也没有来探望她。鲁路修离开医院就去要求他的父亲做点什么,去看看娜娜莉或者去弄清楚他母亲到底怎么样了。没过十分钟,他就灰头土脸地从觐见室里出来了,他的父亲拒绝做任何事。那时候他回去了医院,固执地坚称他得和娜娜莉待在一起。

 

一个圆桌骑士跑来告诉他们,他们要被送去日本,而鲁路修则震惊得没能争辩。当他到了日本,他才暗暗发誓要向布尔塔尼亚复仇。当查尔斯明知道他们也在的情况下对日本发动侵略后,他父亲的名字也被添上了复仇名单。

 

从鲁路修后来发现的真相来看,查尔斯那个时候是受到了压力,迫使他在救回他的孩子们前发动进攻的。那个告诉他们消息的圆桌骑士说,应该是他们父亲的口信,他们被送走是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但是在他自己被贵族们施压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费心去遵守那句话。鲁路修冷哼一声,摇摇头。查尔斯所谓的“安全”,差点夺走了他们两人的性命,而且还害死了鲁路修最好的挚友和唯一的同伴。但是这让他得到了贵族们的同情,那些之前想要杀掉他的贵族。这就是为什么贵族阶级必须得被摧毁,这是他可以让自己做的唯一复仇手段。

 

这没法带回他的母亲,他知道的。但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也许也会因此失去朱雀。

 

他以为贵族们还会再震惊上一会儿,他从来没想过圆桌骑士会叛乱。他们理应是只对皇帝效忠的,而不是他们的家族。但是他早就该想到的,因为不是所有人都像他和基诺一样,他们忠诚的对象都是他们自己的家族。而他把朱雀一个人派了出去。

 

他应该在意识到圆桌骑士不会和他对话后,立即也把基诺和阿尼娅派出去的。他对他们俩有足够的信任,因为他了解那两个人,他一直都知道他们对他的衷心。但是,他却把那两个人拴在了身边,尽管他们周围还有这别的守卫。他恐慌了,大脑当机了,因为这太像他母亲死的那天了。

 

鲁路修站起身,从书桌前走开,躺倒在沙发上,一只手放在腹部,一只手垂在沙发边缘。从那一时冲动在沙发上亲热了一次之后,似乎已经过了漫长的时间,从朱雀在他身边之后,时间走得无比缓慢。他呻吟一声,俯过身,把脸搁在把手上。

 

他必须得继续下去,在贵族们大规模反抗之前。参议院里面还有他们的人,他们仍旧可以影响到投票,让首相逼迫他将他们的权力还回去。他应该关注下经济,现在经济已经不受垄断的影响,也不能靠垄断支撑了。但是他没办法去不想朱雀,不去想他身上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在晚上朱雀睡着之后,鲁路修有偷瞥过他的医疗报告,所以那些伤情对他来说并不陌生。震惊到他的,是朱雀有可能永远没法恢复这个直白的说法,虽然所有医疗报告上的记录都表明他最后是能顺利恢复的。那个医生是不是有偏见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可能永远没办法让朱雀回来。

 

他已经让他的妹妹坐上了轮椅,他是不是最后也会毁掉朱雀的人生?

 

鲁路修叹口气,感觉到自己在发颤,他只是很庆幸自己还没有崩溃。但是他可以感觉到自己已经在其边缘。他必须得做点什么,因为他快没有时间了,但是他做不到,因为他不停地回忆起朱雀被从A.S.E.E.C机库里送出来时候的样子。他没办法做任何事。

 

鲁路修又叹息一声,然后蜷起身子,想要控制住自己的呼吸。他不能崩溃,至少不能现在。那样的话会浪费很多时间,然后晚点他就没法去看朱雀了。他已经很累了,现在惊恐发作的话,他接下去的整晚就什么事都做不了了。鲁路修咽下口口水,让自己放松一点,双眼注视着地板。在进行下一步计划前他必须三思。鲁莽行事让他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娜娜莉的双腿,大辉和尤菲米亚的性命,还有朱雀的未来。


 

2017年11月20日

 

娜娜莉等着阿尼娅收起伞,她回头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她本来希望能有个好天气的,然后就可以试着把鲁路修拖出书房了。既然下雨了,这个计划就没可能了。她也不想去处理自己的那些小事。这些天她一直在想,自己还没有找到机会去探望朱雀。她想等她哥哥或者阿尼娅告诉她点消息,但是让她失望的是他们两个都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尽管她哥哥还在担心解散圆桌骑士还带来报复行动,娜娜莉仍旧打算去看望下朱雀。

 

阿尼娅开始推动她的轮椅让她掉过头。她吃惊地看见前台小姐直接给她指了一间病房。娜娜莉的视线落在房门外的守卫上。看见他们向她行礼,让她和阿尼娅同行,娜娜莉咽了口口水。是不是有什么事是鲁路修没告诉她的?是不是朱雀真的有危险,必须得有守卫站岗,或者只是鲁路修反应过度?娜娜莉咬住嘴唇,阿尼娅 把她推到床边,朱雀动了动让她抬起头。

 

他睁开一只眼睛看向她,注视了好一会儿才动起来。娜娜莉努力闭住嘴巴吞回抽气声看见他打了个颤,朱雀最后又跌回到枕头上。“抱歉,殿下。我想要,但是我——”

 

 “不用担心,你受伤了。”娜娜莉向他伸出手,半路又收了回来。她不想伤到他。她摇摇头,把手放在膝上。“我觉得这种情况下我们不必很正式。毕竟,你已经见过鲁路修了。我想他也没有每次进来都让你行礼吧。”

 

这让朱雀虚弱地笑了笑,骑士动了动最后安顿下来。“真高兴见到你,娜娜莉。我一直在想你什么会来。”

 

 “我哥哥来过了吗?”

 

 “当然。”朱雀慢慢点头。“他不喜欢白天过来。他有点多疑。”

 

 “这就是我哥哥。但是他有权这样。”

 

 “我知道。”

 

朱雀伸出手想握住她的手,娜娜莉半路迎上了他。她能感觉到他在发颤,于是温柔地抚摸着他的手背。她知道他现在的感受,脆弱、害怕;能有一只手握着会好很多。她微微地笑了笑,继续温柔地轻抚他的手背。“他们和你说什么了吗?”

 

 “要看是哪个医生了。”娜娜莉瞪大眼睛。朱雀转过头正面面向她。“有一个不能被解雇的好医生因为我是个11区人而恨我。他说我永远康复不了。其他的大部分医生都肯定我以后会没事的。我更愿意相信后者。”

 

娜娜莉正打算回答,但是朱雀苍白了脸色打了个哆嗦,把手收回到了床上,这让她吃惊地往后退了退。她靠向前,注意到朱雀动来动去,大概想要找到个舒服点的位置。“对不起,我是不是在你用药的间隙过来的?”

 

她明白这个感受。当她在医院的时候,鲁路修没有离开过她的身边,但是有些时候她情愿他能离开。当镇痛剂的效果开始减退,她想要他能离开,因为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哭泣。娜娜莉把手放在轮椅的控制按钮上。“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先走。”

 

 “用不着。”朱雀深吸一口气。“而且你也不是正好挑了用药的间隙,现在我刚刚用过药。他们在降低用药量,避免我上瘾。虽然某一个医生大概不会介意我上瘾。”

 

 “我希望他不是你的主治医师。”

 

 “不,他在几天前玩了那手之后就不是了。”

 

 “很好。”娜娜莉点点头,发现自己露出了笑容。“这很好。我希望你能留在身边更久一点。”

 

 “嗯?”

 

 “你对鲁路修是个很好的影响。你让他不会陷入麻烦。”娜娜莉向前靠了靠,轻触朱雀的手背。“杰瑞米亚不怎么情愿地好几次都因此称赞过你。我很惊讶我们两个造成的麻烦还没有让他早死。”

 

 “他理应享受布尔塔尼亚皇室能给予的最高退休待遇。”

 

 “我知道。”娜娜莉用另一只手掩住嘴,想要忍住笑,但是失败了。朱雀只是回以微笑,娜娜莉意识到他在努力不让自己大笑出来,大笑大概会很痛。她清了清嗓子,尽全力止住笑声。“所以,鲁路修已经过来看过你了。”

 

 “他每晚都来。”

 

 “嗯,这很好。我以为他整天都窝在书房里。”

 

朱雀看上去有点疑惑,在原地动了动。“他——他不应该在忙着什么吗?从我受伤之后已经过了好几天了。”

 

 “我没听说他有在忙什么。”娜娜莉耸耸肩。“他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解散了圆桌骑士。这很糟,是吧?”她不用去看朱雀在那儿点头就知道答案。

 

娜娜莉移开视线,看向门口。她不像鲁路修那样了解政治,但是她也知道他不能这样什么也不做。贵族们还是在狂怒中,而他对下一步还毫无准备。娜娜莉不知道鲁路修的计划,但是她相信他的计划不可能只是除掉贵族然后什么也不干。这就是说他现在在害怕,他的计划延后是因为他在思考该怎么做,只有在害怕的情况他才会去重复考虑已经做好的最初决定。

 

她看向朱雀,在轮椅上挺直背脊。“不用担心,我会去和他谈谈的。”

 

 “娜娜莉?”

 

 “只是请你好起来,好吗?他有点不在状况,是因为你不在他的身边。”她伸手用手指拂过他的手背。

 

让她心下大慰的是,朱雀看上去似乎又睡着了。他在能睡着的时候睡过去是最好的了,之后的时间还有他好受的。

 

娜娜莉叹口气,把她的轮椅从床边退开,到了门口就让阿尼娅接手。娜娜莉把手放在膝上,阿尼娅把她推出朱雀病房的一路上都双眼注视着它们。当阿尼娅撑起雨伞时她才抬起头,看向外面的大雨。

 

如果鲁路修再不做点什么,他们就会有大麻烦了。娜娜莉没有她哥哥那么擅长政治,但她能读懂人心。夺走了贵族们的权力,贵族们会想要对付他们的。鲁路修早就知道,也早就对此有所计划,但是现在鲁路修害怕了。

 

娜娜莉从阿尼娅的手里拿过雨伞,举着它一起走出了门口。她把伞交了回去,自己控制起轮椅。她咬住嘴唇,让自己沉浸在思绪中。如果出了什么事,阿尼娅会保护她的。她信任阿尼娅,大概比她哥哥信任得要多。阿尼娅和他们两个一样,因为玛丽安娜的死而受创。

 

鲁路修总是会忘记其他人也会因为玛丽安娜的死而受伤。但是,说回来,那段时间鲁路修一直都陪着她。而且,等他们终于从出院之后,鲁路修就忙着他自己的事了。他没打听过其他亲眼目睹玛丽安娜被杀经过的人的事情,但是娜娜莉打听过。在最初的几个月,鲁路修管着她的时候,她把一半的自由活动时间都花在了安慰他们身上。那时候她没有联系到阿尼娅。

 

虽然很少,但是在他们小时候有的时候鲁路修不在她身边,她就会和阿尼娅一起玩。阿尼娅被送到他们家是想让他们介绍她进入宫廷,她以前曾经开朗友好。但是那时候阿尼娅目睹了玛丽安娜的死,她变得安静起来。娜娜莉从其他圆桌骑士那儿听来的说法是,阿尼娅记忆的问题就是从那天开始的。

 

 “那让你很沮丧、”

 

娜娜莉被阿尼亚的声音吓了一跳,不过她已经习惯了阿尼娅突然讲话的方式,所以并未因此斥责她。“有一点。我知道他受伤了,但是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那是帕西瓦尔的长枪。”

 

娜娜莉打了个哆嗦,慢慢点头。“我们得多来看看他。他大概真的很无聊。”

 

阿尼娅低声同意,娜娜莉看着雨中的行政大楼。她拖了这么久才来看朱雀,不只是一个原因。他是朋友,但是这也让她对鲁路修的心理状况有了些线索,这也同样重要。她应该更努力去和鲁路修谈谈的,因为他一直在避开她。

 

 “阿尼娅,”她回头看向她的骑士,“我们去见鲁路修。你和基诺一起等在书房门口。”

 

 “私人谈话?”

 

 “是的。我还想要让你确保没有人可以偷听,或者把我们的话传出去。”娜娜莉等阿尼娅点点头,然后才把注意力转回到大楼上。

 

杰瑞米亚警告过她要注意大楼里的人员,他还不清楚谁是忠诚的,谁又会反对他们。有一些报告,但都没有什么决定性的东西。这大概也是为什么鲁路修一直不想让她出门,至少要等他们弄清楚哪里安全,谁是可信的。娜娜莉吞了口口水,走进大楼的时候努力不在脸上露出端倪,阿尼娅把伞递给一个女佣,然后推着娜娜莉走向电梯。她的哥哥天天都能做到这点让她觉得真是奇迹,这么做简直让她抓狂。

 

到了书房,她示意阿尼娅等在外面。她对上了基诺的视线,对方微笑了下,让她进去了。娜娜莉低声道了谢,自己推着轮椅进了书房,看见她哥哥蜷在沙发上。她直到确定门关上了才开口。

 

 “鲁路修?”她有些迟疑,没有听见回答,她最后还是穿过了房间。“鲁路修?”

 

他抬起头,瞪着她看了半晌,才小心地从沙发上起来,大概想要走到她身边。但是她比他更快。她温柔地把他推到沙发上坐好,握住他的手。“你还好吗?”

 

“当然。”他皱起眉,扫了眼门口然后重新看向她。“你是想一起吃饭吗?我们可以去花园吃。”

 

 “外面在下雨。”

 

 “哦。”鲁路修流露出疑惑的神色,慢慢坐直。

 

娜娜莉感觉到他的手轻轻地颤抖了一下。看起来她是对的,他一直在害怕。鲁路修只有在被逼到绝路的时候才会这样崩溃,想不出能够翻盘的计划。

 

她握紧他的手。“没事的,鲁路修。”

 

 “是啊。基诺还行,朱雀也会好起来的。”

 

 “我不是说这个。”娜娜莉想要对他怒目而视,但是失败了。她摇摇头,更用力地握住他的手。“我们以前会互相倾诉的,现在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谈了?”

 

 “这是政治问题。你不喜欢政治。”

 

 “但你和尤菲谈了。”

 

鲁路修瞪着她,娜娜莉看见自己的话让他露出茫然失措的表情,感到很难受。她润了润嗓子,强迫自己继续说下去。“你没有杀死尤菲,鲁路修。杀她的是罗利。”

 

 “但是我答应过她,她不会受到伤害的,我会保护她的。”鲁路修摇着头。“我……我可以和我的骑士讨论这个话题。你不用为了引起我的注意和我聊这个。对你来说,我就只是你的哥哥。”

 

 “但你也是皇帝。”娜娜莉看见鲁路修震了一下,往后缩了缩。“我明白你是想要保护我,但是你在伤害你自己。拜托了,鲁路修,别再推开我。”

 

 “娜娜莉……”

 

 “你以前这么做过,在你想要夺权的时候。你把我丢给了柯内莉亚和尤菲,无视我的存在。我知道你有你的理由,但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很怕你是在为母亲和大辉的死而怪我。”

 

 “我从来——”

 

 “我现在知道了,但是你从来不和我说。现在你又开始了。”

 

 “这很复杂,娜娜莉。有太多可能,太多我无法预测的东西。”

 

 “那就尽你全力去做。”

 

 “这不够。这次差点害死朱雀。”

 

 “但是他没死。”

 

他挫败地怒吼一声,娜娜莉见状露出微笑,很高兴自己在让鲁路修振作起来这件事上有所进展。虽然要庆祝还太早了,但这只是她找他对质的第一天。她了解鲁路修,要让他接受她的话还需要更多的时间。

 

娜娜莉轻抚着他的手背,一边用这个动作安抚他,一边斟酌着该怎么对他说。如果她说得太直接,他会退缩的。但是她不能让他继续这样下去,她害怕或困惑的时候鲁路修总是会在旁边支持她。而且还有帝国中的其他人,鲁路修必须得去考虑军队和贵族以外的国民。就算她没有参与政治,她还是关心那些民众的。

 

她拍拍他的手,让鲁路修的注意力回到她的身上。他抬起头看她,因为在房间里找不到可以分散注意力的东西,只得与她对视。“鲁路修,你必须得做点什么。”

 

 “我做不到。”

 

她咬住嘴唇,小心翼翼地对上他的视线。“那我就会做些什么。”听到这话,鲁路修紧张起来,娜娜莉开口的时候关切地握住他的手。“你不能因此停下脚步,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母亲死的时候你没有这样,尤菲被杀的时候你也没有。”

 

 “娜娜莉,那只是——”

 

 “朱雀没有死,鲁路修,他也不会死的!”娜娜莉扫了眼门口,看见鲁路修颤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音量太大了。她低下头,呐呐说了声抱歉。她清了清嗓子,抚摸着鲁路修的手背。“不要表现得好像他已经死了,鲁路修。拜托你别这样,因为他没死,而且他很担心你。”

 

鲁路修茫然地看着她,仍旧因为她的突然爆发而处于震惊中。娜娜莉伸手碰了碰他的肩膀,温柔地晃了他几下。“鲁路修?鲁路修,拜托别这么对你自己,这没有好处。你最近因为这个恐惧发作地频繁了,我知道的,而这对你没有好处。”

 

他没有回答,娜娜莉吞了口口水,又晃了他一下。“把我的哥哥还回来,拜托了!”

 

鲁路修终于有所反应,他抬眼看向她。“娜娜莉,我做不到。”

 

 “别这么说。”

 

 “我真的做不到,娜娜莉。”他伸手把她的手从肩膀上推开。

 

 “别这么说!”娜娜莉再次抓住他的肩膀。“你是无所不能的!”

 

鲁路修叹口气,移开视线,娜娜莉意识到自己太着急了。她垂下视线,放开了他的肩膀,靠回到椅背上。他们沉默了片刻,娜娜莉等着他说些什么,随便什么只要告诉她鲁路修已经从颓废的状态中缓过来了就好。

 

他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娜娜莉叹口气,操纵着轮椅退了开去。她只能以后再试一次了。但是她内心有种感觉,告诉她她已经失去了她的一次机会。

 

娜娜莉敲了敲门,当门打开的时候,回过头越过肩膀看向鲁路修。他没有对上她的视线,仍旧盯着远方的某一处。她摇摇头,回头迎上两个骑士的目光。娜娜莉深吸一口气。“阿尼娅,我们回——”

 

 “你刚才是认真的吗?如果我不采取行动,你就会去做些什么?”

 

 “当然。”娜娜莉想要掩饰住自己话语中的颤抖。“你等得越久,就越危险。我已经失去了我的母亲和大部分的兄弟姐妹,但是我不想失去你。只要你能活着,我什么都会去干。”

 

鲁路修叹口气站起身,还是没有对上她的视线。他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停了下来。“我……我……给我一点时间,娜娜莉。”

 

 “没问题。”她向他露出微笑,偏过头,“谢谢你,鲁路修。”

 

他没有回答。娜娜莉叹口气,示意阿尼娅进来,当她被推走的时候努力不让自己回头。她现在只能把事情留给鲁路修了,但是这不是说她会袖手旁观等着结果。也许是时候让她提前计划点什么了,以防万一像现在这样的事情发生。

 

娜娜莉把双手放在膝上,紧张地揉搓着手指。她真的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计划起。她只知道她得安抚住贵族们,但是这就得退一步把他们想要的还给他们。肯定有办法能找到平衡点的,既能让她得到贵族们的支持,又不用撤销鲁路修所做的事。她可以向他们保证,等平定了11区后恢复他们的权力,但是这是个谎言。

 

她咬住嘴唇,当尝到血的味道她打了个颤。这比她原来想的还要花时间,而且她得先弄清楚她想要达成什么目的。这会很困难,在她想要的和必须做到的这两者间做出抉择。不管她多想要世界和平,她不认为和平能靠她希望的途径取得。尤菲是他们三个中,离带来和平这个目标最接近的,但是阻止她的人是布尔塔尼亚人。

 

她之前没有有所行动的原因还有一个。尤菲死了之后,鲁路修就只剩下她了,这个事实让她无法做出什么。当然,现在已经有些变化了,鲁路修有朱雀这个骑士保护他。虽然,如果她死了,情况还是不会好到哪里去,但是至少有人能防止鲁路修把自己逼得太紧。

 

娜娜莉把双手交握在一起,刚才的那个想法让她微微颤抖着。她不想死,就算是平静地在床上过世,因为这样就留下鲁路修一个人了。鲁路修是她剩下的唯一家人,她知道自己有多依赖他。尽管,她不是很清楚他有多依赖自己。但是,这是为了他好,只要是为了帮助鲁路修,她什么都能做。

 

*

 

鲁路修溜进病房,回头查看了下|身后,然后走到椅子边。现在朱雀还睡着,但是这没关系。只要朱雀现在在这儿,他就是安全的

 

他叹口气,靠向前,一只手插入发间。此时此刻,他需要有安全感,才能在不恐慌的情况下思考问题。他今天一整天在书房里都在努力想要思考,但是他的思绪总是回到朱雀在担架上流着血的画面。鲁路修打了个哆嗦,垂下头,额头埋进手掌里。

 

他只是想要好好地考虑下问题,不要陷入恐惧之中。如果他可以做到,那他就能解决这个问题。这是他到这儿来的次要原因。在这里他能清晰地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做。他已经知道贵族们肯定会因为他们的地位被剥夺而感到愤怒。他现在关注的重点应该是抵抗势力,但是这得推迟到他的军队重新振作起来,朱雀康复;这就意味着他只能回到原来的计划,重振经济,颁布点新法律维持形象。有空的时候,他还得为布尔塔尼亚组建新政府,就算他现在找不到继任者。

 

 “鲁路修?”听见朱雀的声音,他抬起头,紧张地看见骑士想要坐起来。朱雀打了个颤,跌回到床上,抱歉地看了眼鲁路修。“对不起,我总是忘记。”

 

 “别道歉。”

 

朱雀叹口气,在枕头上仰起头。“我只是有点厌倦躺着了。无事可干让我觉得很无聊。”

 

 “你是个疯子。我情愿整天无所事事。”

 

 “交换位置?”朱雀露出渴望的笑容,然后伸出手。鲁路修下意识地握住了他的手,靠向朱雀。

 

他的手被拉了过去让他大吃一惊,朱雀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手底下感觉到心跳的脉动让鲁路修惊了一下,但是他没有把手收回来。朱雀脸上满足的表情让他做不到。骑士闭上眼睛,看上去似乎要睡着了。鲁路修叹口气,在朱雀的胸口张开五指,小心地不在他的绷带上使太大力。“我真希望我可以。”

 

 “这些伤不算在交换范围里,鲁路修。”

 

 “我还是希望——”

 

 “你是皇帝,保护你是我的职责。”朱雀怒视了他片刻后,表情柔和了下来。“娜娜莉和你谈过了,是吗?”

 

 “是的。”鲁路修舔了舔嘴唇,然后把头靠向前。“她想帮忙,但是……”

 

 “我懂。”朱雀的手指抚过鲁路修的手背。“但是我们都很担心你。你比我们其他人都重要。”

 

鲁路修摇摇头,注视着地面。他想要能说出他会为了娜娜莉和朱雀放弃他的性命,但是他根深蒂固的自我保护意识让他无法公开承认。他甚至在罗利杀死尤菲的时候,也没有试着去救她。他没有做声,只是动了动手,让自己的手指和朱雀的缠绕在一起。“娜娜莉和我谈过了,我们决定等你好些之后再进行下一步动作。”

 

他在撒谎,但是多加上个同意的人给他的决定加上了点分量,让他听上去好像做出了个理智的决定,没有想着朱雀。“在军队恢复正常前,我们没什么可做的。而且我很怀疑,没有你在我身边,娜娜莉会不会允许我上战场。”

 

 “你不是有基诺吗?”

 

 “基诺不行,他没办法守在一个地方,他受的训练不一样。”

 

 “啊。”朱雀慢慢点头,又打了个颤。“这是不是说,你已经决定好,在你……失踪之后,谁会继承你的位置?”

 

 “没有。大概会是一个远亲,愿意继承皇位,和我思想类似。”鲁路修不知道该怎么理解朱雀脸上的失望之色,所以他决定无视它。

 

他往前凑了凑,把手肘撑在床上。“说起来你不是该知道那是谁的吗?”

 

朱雀歪嘴笑了笑。“我不能说,陛下。”

 

 “但是你答应过会告诉我的。”

 

 “我记得。”朱雀闭上眼睛。“我不会忘记的。在你之前做了这么多之后,我不想对你撒谎。”

 

鲁路修僵了一下,过了会儿强迫自己放松下来。“每当你说出这种话的时候,我都很想命令你告诉我真相。”

 

 “吊着你的胃口。”

 

鲁路修摇摇头。他心下隐隐感觉到他说的这句话是真的,所以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说出口让他洋洋得意。他伸手抚开朱雀脸上的头发,这是他照顾娜娜莉时养成的习惯。朱雀闭上眼睛,靠向他的手。

 

 “拜托了,留下来。”

 

 “当然。”其他什么也不用说。他没法在书房里集中注意力,也没办法在卧室里睡着。就算有基诺保护他免于暗杀,他还是睡不着。枕头的位置总是不对,床也太过冰冷。这和朱雀是不是和他睡在一张床上没有关系。是压力的问题,还有就是他太挑剔。鲁路修叹口气,把头搁在朱雀的肚子上,当朱雀把手放到他的头上时,他满意地哼了哼。

 

 “睡吧,你需要多休息。”

 

他可能嘀咕了什么作为回应,但是也可能只是鲁路修自己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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