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滚滚

Forty-fifth Step

“兰佩洛基先生，您最近有什么烦恼吗？”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最近，我看到某人时总会有种心跳加快的感觉，甚至脑中一片空白……我以前并不会这样的。”

“不用担心，我想你只是对那个人萌发了‘特殊’的感情。”心理咨询师的嘴角挂着职业性的微笑，用平稳的语调再次发问道，“还是说与那个人有什么特别之处？”

“嗯……他是男的。”鲁路修心虚地避重就轻道。

果然心理咨询师的脸上没有闪现丝毫惊讶的表情，“噢，这并算不了什么。您知道现在同性婚姻已经合法化了。还是说您的信仰或者您的公众身份让您无法公开您的性向？”

“也不是……”诊疗室柔软的沙发让鲁路修如坐针毡，无意识地捻着自己的发梢，鲁路修搜刮着脑中储存的所有词汇，可是自誉为天才小说家的他现在平生第一次尝到了词穷的滋味，“比起性别还有更糟糕的……他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以前只当他是我养的……我养的像孩子一样的存在，所以……”

“嗯……”意味深长的一声叹气后，心理咨询师的神情笼上了一抹严肃，“的确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但这并不是您的错。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癖好，对什么样的人产生性趣并不是您能左右的不是吗？您能及早发现前来咨询是一个好的开始，从现在开始干预的话，我相信一定可以减轻您的困惑的……”

*

鲁路修晕头转向地从心理咨询师那里告辞，咨询师职业性的微笑和一大堆心理学术语充斥在他的脑海里搅成了一团。直到室外凉爽的微风轻拂过他的脸颊，鲁路修那团浑浑噩噩的思绪才为之一清，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方才的咨询师应该是将他当做了恋童癖的变态。

鲁路修在脸上扯出一个干巴巴的自嘲笑容。

换一个时间地点，当意识到自己居然被误会成了一个有着那种奇怪“兴趣”的家伙时，鲁路修的第一反应一定是羞恼外加气愤难当，甚至于会想方设法为自己正名。然而此时此刻，鲁路修心中升腾不起半分怒意，在他胸口徘徊不去的只剩下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因为只有鲁路修自己明白，真正的事实比咨询师所以为的更加糟糕。

如果说喜欢上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是犯罪的话，那么对自己饲养长大的宠物狗动心又该算什么？找不到一个合适词语来回答的鲁路修几乎想要蹲下抱住脑袋长嚎一声，像个鸵鸟一样把自己埋到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幻想是一回事，现实又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无论心底是多么想要从这残酷的事实中逃避，现实里的鲁路修仍旧只得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有朱雀等待着的家。

萧瑟的秋风中，鲁路修有生以来第一次彻底失去了对人生前路的控制，等待在他前方的只有一片迷雾与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