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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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朱雀抬起头望着遮天蔽日的巨龙。

魔法的火焰没有熊熊的黑烟，只是蒸腾的热气扭曲了朱雀的视界。钻心的灼烧之痛腐蚀着他的大脑，在朱雀觉得自己的生命终于快走向尽头之时，他仿佛看见了幻觉。

那条如天神降临般的美丽异兽不应该会再出现在他的面前，是生命将尽的他出现了幻觉吗？

无论如何都好，朱雀艰难地开启唇瓣，喃喃地道：“再见了……鲁路修……”

“休想！”

天空中，盘旋的黑龙仰头长啸了一声，蓦地俯冲而下，飞速接近的巨大身影映在朱雀努力撑开的绿眸中。黑龙挥动蝠翼的气流擦过行刑台，吞噬了十字架的魔法火焰骤然熄灭，朱雀只觉得被一道清风轻轻托举起，便失去了意识。

*

棕发少年紧闭着双眼躺在柔软的织物中，口中时不时泄出几声低吟，好似在睡梦中也在承受酷刑。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头，被魔法火焰灼烧得枯黄的卷发耷拉着粘连在颊边。

朱雀身上破烂的囚衣已被除去，露出伤痕累累的身体。龙骑士的体质让他们对于魔法火焰有一些抗性，而这却让火刑成为了一种更残忍的刑罚。朱雀的下半身几乎被焦黑的灼痕覆盖，碳化了的皮肤似是一层硬壳，只在龟裂的缝隙中透出血肉的鲜红。刺目的深色随着往上逐渐减淡，朱雀的上半身大半布满了烧灼出的水泡，唯有脸庞稍微完好，只是透出一股不自然的红色。

鲁路修已经紧急处理了朱雀的伤势，然而魔法造成的灼伤并非那么容易可以治愈，他需要足够的准备和时间。现在他们勉强摆脱了布里塔尼亚的追兵，潜伏在森林深处的洞窟之中，如果可以的话，鲁路修想把朱雀带去更为安全的地方，然而朱雀现在的状态已经不能移动了。

“嗯……”细碎的呻吟再次从朱雀的口中泄出。

鲁路修的心中一揪，长长的龙尾小心翼翼地将朱雀卷起，冰凉的龙鳞让承受着灼烧之苦的人稍稍舒缓了半分。黑龙的喉间发出悲伤的呜咽，他低下头，舔了舔朱雀被汗水浸湿的额头，眼中不由得让湿气占据。

樱石的能量在他的胸口涌动着。

他终究还是做了，触动了时间魔法的禁忌。

*

山洞的石壁上还残留着黑龙长尾肆虐过的痕迹，只是原先盘踞着黑龙的位置被一个俊秀的少年所替代。鲁路修低头看着紧握在手中的宝石，深深吸了口气。

时间魔法的禁忌就犹如流淌在身体中的血液一般，牢牢地印刻在鲁路修的灵魂中。

——不能主动改变过去的时间。

虽然鲁路修曾经借着过去的自己动用时间魔法，参与改变了过去。然而那说到底只是应过去的自己所执行的结果，可以被时间所容许。

而在时间魔法已被封印的现在，想要拯救朱雀便只能用绝对强大的力量打破魔法的契约，然后动用时间魔法回到过去。

这是显而易见触犯禁忌之举。黑龙的灵魂叫嚣着，让他放弃这个念头。

然而——

“不论如何，我都要救下朱雀。就算……”

鲁路修松开手指，宝石散发的粉红色光芒照亮了整个洞穴。投射在石壁上的阴影逐渐拉长变大，一声龙吟久久地回荡在山洞中。随着粉色光芒越来越刺目，蓦地，光芒与巨龙全都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空荡荡的昏暗。

*

治愈魔法的淡淡微光笼上朱雀的身体，刺目的灼痕似乎因此减淡了一分。鲁路修看着朱雀微微松开的眉间，再次念动魔法的咒文。

治愈魔法还将持续三天，只要稍作移动便会前功尽弃。鲁路修深深看了一眼被微光笼罩的棕发少年，眸色微暗。这三天时间，他绝不能让追兵打扰到朱雀的治疗。

“鲁路修……”

“朱雀！”鲁路修急切地扑向微光中的少年，及至跟前才猛地停下小心翼翼的探出手。他的手指停留在朱雀脸庞的上方，却迟迟不敢落下。

朱雀勉力将眼睛撑开一条缝，脸上挂着如坠迷雾的朦胧浅笑：“我……没做梦吧？真的是你……鲁路修……”

鲁路修将自己犹疑的手指紧握成拳，冷哼了一声恨声道：“我怎么会眼睁睁地让你被处死，我要你履行和我的约定。”

“你……做了什么……”朱雀的笑容淡去，脸上浮现焦急。

“你不用管，只管养好自己的伤。”贪婪地注视了片刻朱雀的面容，鲁路修扭过头。

朱雀猛地睁大了眼睛：“你难道……用了……樱石？”

鲁路修将手盖上朱雀的双眼，淡淡道：“不要胡思乱想，你现在要做的事只有养伤。”

朱雀胸口的起伏剧烈了起来，似是痛苦再次席卷了他。挣扎着深吸了几口气，他才又缓缓地开口道：“你……不应该……救我的……”

“闭嘴！”

一声厉喝回荡在山洞中，鲁路修重重喘息了几下。

“鲁路修……”朱雀喃喃唤道。

鲁路修的细眉紧紧蹙起：“不要再说了！闭嘴！”

一声高喝后，山洞归于死般的宁静。朱雀凝视着鲁路修，不知是因为伤势还是因为鲁路修的话语，碧眸中流露出疼痛之色。

不敢触碰朱雀伤痕累累的身体，鲁路修只能在对方的身旁将脑袋埋入自己的臂弯，一遍又一遍地低啜道：“拜托了……为了我，活下去……”

“……我是罪人……”朱雀低哑的声音轻柔得好似一触即碎。

鲁路修猛地抬起头，泛红的紫眸死死瞪视着朱雀：“是你给我了希望，现在又要亲手夺去吗？”

朱雀偏过头：“我不死……就有更多的……人因为我而死……”

鲁路修愤怒地咬住牙根：“不要自以为是了！日本人有他们自己的选择，你只是在一厢情愿地自我满足！”

朱雀突然瞪大了双眼，凝视着鲁路修，片刻之后才露出一个疲惫的、像是要哭泣般的笑容：“或许……的确是这样……”

扯开嘴角，朱雀似乎还想说什么，出口的却是一声低吟。他的绿眸逐渐失去神采，偏过头再无声息。

“朱雀？朱雀！”鲁路修紧张地低下头，确认到朱雀的呼吸才松了一口气。看来对方只是又陷入了昏迷，在这样的情况下，失去意识对他而言说不定才是仁慈。

鲁路修静静注视着朱雀的脸庞，棕发少年眉宇间依旧笼着一层淡淡的痛楚之色，令鲁路修的心尖也为之抽痛。他狠狠地捏起拳头，不知是该揍一心求死的朱雀一拳，还是该让一切的罪魁祸首布里塔尼亚付出代价。

就在这时，鲁路修猛地站起，向洞窟外望去，眉间有染上了几分严峻之色。

“有人触动了我布在周围的魔法阵，是布里塔尼亚的追兵吗？”

与此同时，一声震耳的爆炸从远处传来，彻底确实了来者的身份。

鲁路修的紫眸中闪过一丝狠厉。低下头，他看向失去意识的朱雀，低声喃喃道：“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他们伤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