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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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房间里断续的啜泣声仿佛背景旋律一般萦绕不去，一个黑黑小小的身影蜷缩成一团微微颤抖。

尤菲米亚站在幼龙的身后叹了口气，让仆人推来一辆摆满点心的小推车：“鲁路修，别这样，过来吃点东西吧。”

鲁路修却依旧固执地背对公主，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朱雀骗我……朱雀他竟然敢骗我……”幼龙的尾音被更多哭声吞噬，他抬起爪子揉了揉早已红肿的眼睛。

尤菲米亚不忍地咬住下唇，走到鲁路修的身旁屈膝蹲下。将手轻轻按上幼龙的肩头，她柔声道：“这也是朱雀的温柔，所以不要再怪他了。”

“既然朱雀是个温柔的人，那为什么布里塔尼亚要处死他？”鲁路修终于扭头看向尤菲，盈满泪水的眼睛中透出质问。

尤菲米亚一时语塞，黯然地避开了幼龙的视线。

鲁路修却好似沙漠中迷途的旅人骤然看见绿洲，猛地扑向尤菲米亚扯住她的裙摆：“帮我救救朱雀好吗？你是公主，一定可以帮上他的！就像我们第一见到时一样。”

“抱歉，这一次我无能为力……”尤菲无措地握住鲁路修的小爪子。

幼龙却蓦地甩开了公主，转身向门外跑去：“算了，你们人类的事我管不着。我自己去救朱雀！”

“等等，鲁路修！”提着裙摆，尤菲焦急地追赶在幼龙的身后。

守在房门口的侍卫循声转身，下意识便走到门前阻拦在鲁路修的前路。幼龙调动体内不多的魔力，汇聚成一道劲风袭向拦路的侍卫。劲风砸上侍卫们的脑袋，让他们痛呼一声失去平衡。趁着侍卫们摔作一团，鲁路修飞快地跑出了房间。

鲁路修漫无目的地在城堡中乱窜，他的魔法勉强让他可以躲过所有守卫的视线。然而他的朱雀在哪里？抹去眼角的泪水，他循着记忆朝皇宫底下的监狱寻去。

然而就在半路上——

“火刑就是今天了吧。”

两人一对的守卫一边巡逻，一边交谈道。

“啊，真没想到旧日本国的王子竟然成为了圆桌骑士，但到头来还是行迹败露，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这就是违抗布里塔尼亚的结果。”

——今天？！

心脏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捏紧了一般，鲁路修不假思索地冲了出去，质问道：“朱雀在哪里被行刑？”

*

潘多拉贡的广场上聚集了闻风而来的民众，攒动的人群将宽阔的场地塞得满满当当，黑压压的一片围拢在广场中央的高台旁。高台上立着一杆十字架，即将行刑的犯人便被粗重的锁链捆绑在其上。犯人穿着一身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破烂囚服，斑驳的血液凝结其上，变作了不祥的深褐色。他低垂着脑袋，纠结在一起的卷发耷拉在额前，遮去了大半脸庞。

今天是个阳光普照的大晴天，温暖的阳光洒在朱雀的身上，却难以扫除锁链的冰冷。然而就算如此，立于刑台之上的朱雀，心情异常的平静。

就好像他知道这样一天终究会到来一般。

为了日本的人民而死，有或者为了任何一个无辜的人而死，这是十岁弑父以来，朱雀的夙愿。

所以这样就好了。

“犯人枢木朱雀，身为旧日本国的王子，行反叛之举。行刺第98代皇帝陛下，并联合Eleven的余孽攻打潘多拉成，造成了严重的伤亡。”主持行刑的官员用不含感情的冰冷声音宣布道，“由此将被处以最严厉的火刑。”

刑场下骚动了起来，怒斥谩骂毫无保留地向朱雀宣泄而来。其中不乏有因为布里塔尼亚和黑色骑士团的冲突而失去至亲的人吧。一直以来，朱雀都想寻求一条将伤亡减至最轻的方法，然而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简单。

这个世界没有这么简单，他从一开始便已知晓，但他还是做着不起眼的挣扎。而结果又如何呢？

朱雀自嘲闭上双眼。十字架的下方绘制着魔法符文，魔法的火焰很快便会将他吞噬。这样一切就结束了，至少这样一来他便能偿还他的罪了。

“呜……朱雀……”

一声哽咽的哭喊穿破嘈杂的声响钻入朱雀的耳中，让他猛地睁开眼睛。然而当他的视线扫过人群，看见的却尽是一张张激愤的脸孔。

“朱雀！不准伤害我的朱雀！”哭喊的声音愈加清晰，尖锐地划破空气不容错辨。

“鲁路修？！”朱雀蓦地瞪大了眼睛，一个漆黑的有鳞生物正挤开人群，艰难地朝行刑台埋进。

“呀！那是什么？！”

“抓住他！”

发现异状的人们尖叫着让出一条通路，将冲向高台的生物彻底暴露在了阳光下。那是一头不足半人高的黑色幼龙，身后孱弱的翅膀和尾巴上稍稍凸起的骨刺无一不在述说着他的年幼。幼龙跑得太急扑倒在地上，很快又抹抹眼泪爬起，固执地朝着朱雀而去。

“不要管他，”行刑官拔高声音，转身对候在一旁的魔法师队伍道，“行刑！”

魔法的火焰应声升腾而起，熊熊的红光映入幼龙含泪的眼中，让他僵直了一瞬，随即爆发出一声凄厉到刺耳的悲鸣：“朱雀！不要！朱雀！”他疯了似的向前跑去。

然而一双大手将幼龙拦腰抱起。赶来的基诺发丝微乱，胸口轻轻起伏。他抱住鲁路修面露哀伤：“不要这样，别看了！”

幼龙的爪子抓挠向紧抱自己的手臂，然而龙骑士的臂膀如同磐石一般纹丝不动。心急如焚，鲁路修低下头，一口咬上基诺的胳膊。

金发骑士吃痛松手，鲁路修跌落在地上，打了个滚，不顾摔伤的疼痛，继续向前跑去。燃烧的魔法火焰映在他的眼中，却似是灼烧着他的心间，鲁路修从未有一日跑得如此刻那么飞快。

“朱雀！我这就来救你！”

“鲁路修……回……去吧……”

声音是从熊熊火焰之中的人影传出的，虽然细碎如蚊蝇一般，鲁路修却听得那么真切。

“鲁路修……”

那个声音中夹杂着难以形容的痛苦之色，被烈火焚身究竟是怎样的感受鲁路修不得而知，然而他们之间签订下的契约却告诉着他朱雀在忍受着非人的痛苦。

“……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我只要你活着陪我！”鲁路修扑向行刑台，小小的前爪扒住高起的平面，两条后腿努力蹬动，却一时无法攀上高台。

“够了，就算你是龙，再这样扰乱行刑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手持利刃，行刑官对着幼龙居高临下冷冷说道。

“……住手……鲁路修……啊……离开这里……”断续的声音从火焰中飘出。

鲁路修瞪大兽瞳，咬牙道：“不要伤害我的骑士！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长刀自空中向黑龙的脑袋劈下，鲁路修却目露凶狠不躲不避。

“不，住手！”基诺拔剑挡住行刑官的挥击，随即旋身抱住了幼龙。

“鲁路修，不要再……”金发骑士的声音被骤然亮起的粉红色光芒打断。伴随着光芒一股气流轰然自他的怀中扩散，将他冲倒在地。

地面在气流的冲击下裂开深深的缝隙，人群中响起惊恐的尖叫和啜泣。仰倒在地的基诺支撑起身子，随即惊愕地怔愣在原地。

“怎么可能这是……”

一片阴影将刑场笼罩，抬头只见一条美丽的黑龙盘旋在天际，发出一声如悲戚般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