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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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ssion 14

朱雀走进自己的公寓——准确的说很快这间公寓的主人便不再是他了，随着任务的完成，他的伪装身份也没有了存在的必要，很快他便要赶赴下一个任务。

走进与离开时别无二致的卧室，朱雀坐在床沿重重地叹了口气，将视线投向脚下掩藏着监视设备的木质地板，意识到自己应该将它们与鲁路修的照片一起收拾起来。

光是想起鲁路修的名字便让朱雀的呼吸一窒，他压抑住自己从窗口眺望对面公寓的冲动。事实上就算他放任了自己的私心也毫无意义，在鲁路修发现朱雀一直监视自己的事实后，一道厚重的窗帘便彻底隔绝了后者的视线。

离博物馆发生的绑架案已经过去三天，这三天中朱雀没有受到来自鲁路修的任何联络。这也难怪，被人欺骗了感情，当做升官发财的踏脚板后，有谁还会主动联系一切的罪魁祸首？就算有，大概也只会是一通诅咒。然而比起绝望般的沉默，朱雀更希望听到鲁路修对他的控诉来缓解他被负罪感煎熬的内心。

“咚、咚、咚。”三下扣门声后，房门自己打开了。他的长官，MI6的支部立在门口，用锐利的眼神在朱雀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后，又扫过了他所在的房间：“收拾好了吗？你的下一个任务已经决定了。”

朱雀急忙站起身，有些心虚地迎上长官的视线，支吾道：“不，我……”

“不要再耽搁了，”杰雷米亚蹙起眉打断了朱雀的话语，“搭乘今晚的飞机前往叙利亚。”

“我明白了。”朱雀低垂下眼睛。保护鲁路修的任务已经结束了，他和鲁路修的生活也重新变为两条互不相交的平行，一切都回复到了正轨。这是朱雀早已预料到的结果，也是唯一的现实，他不应该为此而感到惊讶或悲伤。尽管理智这么告诉着自己，朱雀那颗不受自己控制的心依旧涩然地颤抖了一下。

杰雷米亚显然无法听见朱雀的心声，古板的蓝发男人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笑意，“恭喜你，只要完成这个任务，你就可以调回本部担任要职了。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吧。”

朱雀惊讶地抬起脑袋：“担任要职……”

杰雷米亚点了点头，眼底似乎浮现出淡淡的赞赏，“我很高兴你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年轻人的感情不过是一时冲动，趁早斩断无论是对你，还是鲁路修殿下都是最好的选择。”

“是的……”朱雀再次低下头。他也明白这是最好的选择，游走在危险边缘的特工并不能给一个王子幸福。然而结束感情的方式有很多，他却选择了最残忍的一种，用鲁路修对自己的恨换来的结束，到头来只是伤害了对方，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想让鲁路修的初恋成为对方心中不可磨灭的伤痕。

然而一切都晚了，即成的事实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而朱雀也即将踏上另一条征程。

*

鲁路修窝在卧室的单人沙发椅上，借着台灯的亮光阅读着手里的书本。房间的两扇窗户被厚重的窗帘遮盖得严严实实，杜绝了任何偷窥的视线。之前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就算知道了朱雀正监视自己，鲁路修也只能装作不经意间半拉起窗帘的样子。如今彻底没有了这一层顾虑，鲁路修一想起朱雀能够透过窗户观察到自己的一举一动便感到一阵反胃，一分一秒都不愿将窗帘拉开。

事实上，光是脑中浮现朱雀的名字便令鲁路修难耐地蹙起眉，舌根泛起一阵苦涩的滋味。

比起被朱雀欺骗更可笑的是什么？那就是鲁路修居然对对方仍旧心有期待。

鲁路修并不愚蠢，只要静下心来他当然能够分辨朱雀的那些“喜欢”中有多少真心。他也知道朱雀的工作所带给对方的无奈，鲁路修曾耿耿于怀的欺骗对于朱雀来说也许也是迫不得已。但他无法原谅朱雀在真相暴露的瞬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与卡诺一起离开。

那时候朱雀斟酌着问出的“鲁路修，你是否愿意抛下一切与我离开”，难道只是一场玩笑吗？那么认真考虑了朱雀的提议的鲁路修又算是什么？将玩笑当真了的可怜人？

无论在与鲁路修相处时朱雀付出了多少感情，它们终究不敌所谓的皇室脸面，没能抵御来自卡诺的三言两语。输给了现实的这一事实令鲁路修难堪地咬住了口腔内壁。

房门突然被轻轻扣响，片刻后洛洛推开木门走进了鲁路修的视野。

“哥哥，您没事吧？这两天您都把自己关在房中，我很担心您。”鲁路修回过身，没有作答，他太累了，累得让他开不了口。洛洛见状眉头皱得更紧，急趋着脚步靠近过来：“抱歉，让您又遇上危险了，我真是太失职了。”

“洛洛，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朱雀的真实身份吗？”鲁路修用眼角瞥向栗发青年。

“不！我……我是在那次毒品事件后才被卡诺告知的，”洛洛的神色僵硬了一瞬，随即扬起声音辩解道，“我不是存心瞒着您的，这是来自上层的绝对命令，我也无法违抗。”

“命令，命令，都是命令！在你们的眼里，我永远比不上一个命令吗？”鲁路修冲口而出，满是愤怒的声音盖过了洛洛的话语。他合起书本，抬起一只手捂住额头，眼底的酸涩让他更加感觉到自己的可悲。

洛洛似乎怔住了，沉默了许久才回过神，激动地反驳道：“不，只要是为了您，我可以违抗一切来自皇室的命令。很抱歉，我向您隐瞒了枢木朱雀的身份，早知道到头来您都会伤心，我就应该早点让您知道他的真面目。”

鲁路修却不想再听。好像他身旁的每一个人在欺瞒他时都会打着“这也是为了您好”的旗帜——朱雀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卡诺是为了维护他王子的形象，洛洛是为了不让他伤心……到头来就好似只有鲁路修一个人在任性地无理取闹一般。

嘴角挂起一个冰冷又自嘲的弧度，鲁路修忽的站起身，向门外走去。既然如此，那他就任性得更彻底一些好了。他已经受够了不断被提醒自己的失败，只想要挣脱出去，让自己的大脑冷静下来。

“哥哥，您要去哪里？”洛洛的声音如影随形地追赶在鲁路修的身后，“发生了那样的事件之后，您不能再一个人单独行动了。皇室压下了这次事件的所有内幕，并下了最后通牒让您回国，请您考虑考虑回国的事宜吧。”

“去散散心。”鲁路修的脚步顿了顿，扭头命令道，“别跟上来！反正现在恐怖分子已经被解决了，我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了。留我一个人静一静。”

*

赌博机的屏幕上显示出“YOU WIN”的字样，鲁路修在一片虚拟烟花的爆破中微微勾起唇角。他已经不记得这是自己赢的第几局了，赌博机的AI在计算21点时自有套路，很快就被黑发青年摸清楚了应对方法。看着从赌博机里“砰砰当当”掉出来的筹码，鲁路修轻吐出一口气，挤压在头顶的阴云好似也散去了几分。

他站起身，抻了抻因为长时间按键有些僵硬的手臂。转动自己因同样原因而酸痛不已的脖颈时，鲁路修发现周围已经多了不少来围观连胜的人。

从围观者中挤出，鲁路修低头看了眼手腕，不由蹙眉轻啧了一声。手表的时针已指向了11点，如果再不回去，难免又遭洛洛的一顿牢骚。不愿破坏自己难得的好心情，鲁路修将这些烦心事暂时抛却在了脑后，兑换完筹码之后踏上了回去的路。

一旦离开了赌场附近，夜晚的街道便显得格外宁静，杂乱的小巷中，除了几个倒在街边的醉汉便再无人影。鲁路修加快脚步，夜风吹拂过他的身体，让疲惫感仿佛被唤醒了一般流淌过他的神经——鲁路修现在只想快点回到家中躺上柔软的床。

一辆车从鲁路修的身旁呼啸而过，随即在路口红灯处停了下来。黑发青年低垂着眼睛，心不在焉地也在同一个路口停下脚步，抬头看向红绿灯。

“咔嚓”一声轻响，鲁路修因为疲惫而几乎停摆的大脑过了整整一秒才意识到那是车门被打开的声音。他惊愕地扭过头，正对上戴着面罩的男人向自己探出手掌。

鲁路修的惊叫声被男人的手掌模糊，他的手脚胡乱挣扎着，但随即后脑勺的一阵剧痛便让他彻底陷入了黑暗。

*

坐在候机大厅中，朱雀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机，静静地看着日期即将变为第二天。半夜的机场虽没有白天的人头攒动，却也是不乏等待登机的旅客，然而在他们之中，恐怕没有一个人比朱雀更不想迎来登机的那一刻吧。

转头向玻璃墙外望去，昏黄的照明灯下，一架小型客机正等候在停机位上。朱雀正是要搭乘这架飞机飞往法兰克福机场，然后从沙特辗转至他下一个任务地点。上一批旅客早已下了飞机，离预定的登机时间只剩下不到10分钟的时间了。

朱雀并不是惧怕在战乱地的下一个任务，这些年来的特工生涯让他早已习惯了游走在死亡边缘的感觉，但没有一次他会像这样留有不该拥有的牵挂，无法投入进工作中。

朱雀滑动手机屏幕，液晶屏上“鲁路修”的联络人名字令他的手指艰难地停顿下来，绿眸也不由幽暗了几分。历史记录中，他与鲁路修的最后一次通话停留在实地考察的前一天，在那之后两人便彻底断了联络，就仿佛鲁路修已经忘记了世界上还有朱雀这么一个人。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这一次他恐怕会死在任务中呢。

朱雀叹了口气。他不知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遗憾鲁路修的决绝。事实上，朱雀也曾设想过，万一鲁路修来质问或者斥责自己，他该怎么应对。他是否应该向对方解释卡诺所说的并不是事实，自己从未向卡诺透露过有关鲁路修的情报呢？然而设想中的电话或短信从未到来，朱雀也终于意识到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结局了。

就如同之前考虑过无数次的那样，朱雀是时候和鲁路修彻底结束了，只不过这一次替他做出决定的人是鲁路修。朱雀将手指挪到了删除联系人的按钮上，告诉自己只要按下去，他便能放下这一切，继续向前走了。

“叮咚！”突然响起的广播提示让朱雀猛地抬起头，“Achtung Bitte. Alle Passagiere, gebucht auf Lufthansa, Flug LH3432 nach Frankfurt, werden zum Flugsteig B45 gebeten.（所有乘坐汉莎LH3432次航班前往法兰克福的乘客请注意，请前往B45号登机口。）”

虽然不熟悉德语，朱雀也知道了广播的内容，只见前方登机口的提示牌已经换成了“BOARDING”，穿着航空公司制服的服务人员推开了登机口围栏，朱雀周围的乘客也开始纷纷站起，毕竟像这样的红眼航班每个人都迫不及待地想登上飞机，尽早到达目的地。

没有时间了。朱雀看着屏幕上他迟迟未按下的删除键，狠狠咬住了下唇，他颤抖的手指按了下去。

“Delete this contact? ”

手机跳出的对话框让朱雀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就连他的手机也在质问他真的要这样做吗。

然而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朱雀的心脏疯狂地跳动着，就算在拆除炸弹时他都没有这样动摇过，按下确认，他便会断绝一切与鲁路修联系的可能性，他再也没有机会向对方解释或者道歉了。

手中的手机毫无征兆地蓦然震动起来，朱雀被惊得几乎跳起，手指下意识地按了下去。然而屏幕上的对话框已经被来电提示所代替，看着液晶屏上“鲁路修”的字样，朱雀忽然屏住了呼吸。

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在胸口可悲地动摇起来，甚至连理由也不需要寻找，手指便不假思索地按下了接通键。直到将手机放到耳边，朱雀才开始忐忑起来——鲁路修为什么会在这种时间联系他，他又到底该对鲁路修说些什么呢？

然而，电话那头响起的并不是鲁路修的声音。

“枢木朱雀，如果不想你男朋友死的话，就到码头3号仓库这里来。”不知名的男声用威胁的语调说道，似曾相识的嗓音朱雀似乎曾在哪里听过。

手指蓦地攥紧了手机的外壳，朱雀连声质问道：“你是谁？！你对鲁路修做了什么？！”

“你一定会很期待的。”男人的话音落下的同时，电话被切断了。

他想起声音的主人是谁了——柯鲁夏克，那个被卡诺教唆用毒品陷害自己的男人。一股难以言喻的怒气直冲朱雀的大脑，让他眼前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思考。但是很快手机的震动便将他拉回了现实。

一条来自鲁路修的彩信。

朱雀点开了彩信，一张鲁路修被拽起头发对准镜头的照片刺痛了他的眼睛，紧随其后的还有一行文字：快来，否则下一张就是他鲜血淋漓的照片了。

可恶！朱雀狠狠地握紧了拳头，手机的金属外壳都发出了“嘎吱”的呻吟。登机口前的队伍已经开始陆续办理起了登记手续，朱雀明白现在正确的选择是将照片和事情的缘由发给洛洛，让对方妥善处理。

然而朱雀的双腿已经开始飞奔起来，他的思绪已经被鲁路修占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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