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滚滚

Chapter 159

“鲁路修”肆意地笑着，胸口仿佛被绳索紧揪着一般涌起一阵又一阵窒息感。“鲁路修”知道这并不是因为自己被禁锢在地上的姿势，只是生命的倒计时即将归于零之前的征兆罢了。他并不感到恐惧或是意外，这一切都在“鲁路修”的预料之内——由实验室诞生的人造生命，终究无法媲美自然，“鲁路修”早已预见了自己的死期。

如果说这是古罗马的舞台，需要有一个来扮演“伊卡鲁斯”，用自己的死来将戏剧推向最高潮，那他很高兴接受这个角色。在生命即将奏响终章之际，他可以沐浴在乐章最高潮的曼妙音符中为自己最后的演出拉下帷幕便也足够了。

“朱利亚斯！接下来的一切就交给你了！”

他是受困于过去的幽灵，无论多么厌恶自己身为复制体的事实，属于“鲁路修·Vi·布里塔尼亚”的记忆就如同锁链一般将他牢牢地禁锢在仇恨的泥潭之中。愤怒于朱雀和超合众国的“背叛”，他就像一只追寻着泡影的困兽，试图按照久远的记忆改造这个世界。他渴望过“朱利亚斯”的存在从世界上消失，不愿意承认自己只是一段来自过去时光的回音。

然而将一切毁灭后，又有什么还能留在自己手中？“鲁路修”看着自己一无所有的双手，如果说他想要用这双手紧握住什么的话，那只能是毁灭后的新生。

——我毁灭了这个世界，又创造了这个世界。

现在，他终于可以稍稍理解恶逆皇帝临终前的喃喃自语。

然而“鲁路修”无法拥有未来，因此他将未来交托给了朱利亚斯。

“长官！舰船的操作系统不受控制！”

超合众国士兵慌乱的声音传入耳中，黑发少年微微勾起了唇角，下一秒一个拳头印上了他的脸颊。

“你做了什么？！告诉我你们的计划！”指挥官扯住了“鲁路修”的衣襟。

“鲁路修”顺着对方的力道偏过脑袋，男人的怒吼只是让他唇角的笑意更深。

也许是因为生命正缓缓从身体中流逝，“鲁路修”身上的痛楚也变得麻木起来。他的紫眸将眼前的一切纳入眼底，没有一刻比此时更强烈地感受到自己存在于此——不是作为“鲁路修·Vi·布里塔尼亚”，而是作为一个全然不同的独立个体。

——真可惜，也许我应该给自己取个名字的。

身前的男人在盛怒中将枪口对准了他的额头，“鲁路修”闭起了眼睛，在黑暗中静静等待不可避免的那一刻来临。

*

“朱利亚斯！接下来的一切就交给你了！”

通讯器中“鲁路修”嘶哑的声音令朱利亚斯下意识地拧起眉，电光火石间脑海中一一浮现各种可能的情况，筛选过后他瞪大了眼睛扭头看向C.C.，“难道说……”

“真正的最高权限在我这里。”绿发魔女平静地证实了朱利亚斯的猜测，“鲁路修把自己作为了诱饵。”

朱利亚斯无法分辨此时积压在胸口的情感究竟为何，毕竟他从未对那个顶着“鲁路修”之名的家伙产生任何好感。他舔了舔干涩的下唇，从喉中挤出艰涩的质问：“这一切都是那家伙一开始就计划好的？！”

“啊，从一开始他才是真正的诱饵，为我们铺平取得最高权限的路。对面的指挥官启动了写有病毒的假货，现在他们的舰船系统应该已经暂时瘫痪，正是我们乘虚而入的时机。”

C.C.的目光好似化作了实质，落在朱利亚斯身上的时候激起阵阵刺痛，让他不可置信地道：“也就是说那家伙一开始就打算当弃子？你知道这些竟然还……”

“谁让他说那是他死前最后的愿望，他作为克隆体的肉体极限已至，我也只能帮他一把了。”C.C.的金眸中依旧平静无波。

朱利亚斯摇了摇头，喉头仿佛被阻塞了一般干涩。

“事实上，如果不是这样做，我们根本没办法接近超合众国的舰队，”罗伊德打碎了朱利亚斯的沉默，半是戏谑半是认真地问道，“小王子，你想怎么做？浪费这个大好的机会吗？”

“可恶，怎么可能……”朱利亚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挺直背脊将视线投回屏幕上的战局，一字一句朗声道，“C.C.，将目标锁定巡航舰；罗伊德，小心没有被病毒入侵的KMF，回避动作就交给你了。我们要冲进去了。”

黑色KMF应声而动，超合众国的防线因为病毒产生的混乱显得不堪一击，零星阻拦的几架机体，被黑色KMF好似能够预知的运动轨迹完美避绕开去。犹如一颗流星，朱利亚斯和C.C.的机体径直来到搭载着Geass消除器的巡航舰前，属于能量武器的光束在战舰的外壳上轰开一个缺口。

随着黑色KMF进入巡航舰内部，黑发少年的耳边响起来自兰斯洛特的通讯：“朱利亚斯！”

“朱雀，你那边的情况如何？”朱利亚斯分神看向通讯屏幕，屏幕上的朱雀双眉微蹙，眉间隐隐罩着层担忧。

朱雀的声音回答道：“大部分战舰与KMF已陷入沉默，比起这个，你……”

“我可以应付，”朱利亚斯接过话头，顿了顿转而又道，“那家伙的事你都知道吗？”

黑色KMF穿梭过巡航舰的走道，径直驶向舰桥所在的方向。敌人的KMF被病毒所制，凭借士兵的肉身根本无法阻挡黑色KMF入侵的步伐。朱利亚斯操纵着机体，在一堵又一堵阻拦的墙面上开凿出临时的出入口。

驾驶舱内的通讯屏幕上，朱雀的神情僵硬了一瞬，“不，我也是刚刚知道的。”

“那家伙快死了，难怪那么爽快地炸毁了‘银河’的生产线，因为他早就知道自己已经用不上了。”说着，朱利亚斯咬紧了牙根。

“啊……我也猜到了……”

朱雀低沉的声音更加激起了朱利亚斯的怒火，让他不由扬高了声音：“瞒着我们制定了这种计划，打算像个古希腊悲剧的演员一样用最悲壮的方式死在舞台上？真是了不起的自恋狂，死在那里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黑色KMF停在了目的地舰桥之前，朱利亚斯击穿阻拦在目标之前最后一个障碍，对着通讯器低声道：“不要让他如意。”

*

闭上双眼的“鲁路修”等待着为他的生命画下休止符的子弹，然而——

“轰！”

“鲁路修”睁开了双眼。

舰桥的防护门在爆炸的冲击下扭曲地飞向了一遍，从爆炸的烟雾中一个人影闪现，在下一秒便来到了他的面前。压制他的卫兵在不速之客的拳脚下倒在了他的两侧，发出一前一后“砰砰”的闷响；同时枪声鸣响，手持凶器的处刑者笔直地倒下，没有发出一声悲鸣。

看着来着肃杀的面容，“鲁路修”没想到一直以来算无遗漏的自己也会有如此惊异表情——不，似乎在他的记忆中，鲁路修·Vi·布里塔尼亚在见到对方时，总也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呢。

自嘲地弯起嘴角，“鲁路修”喃喃地念出了来者的名字：“……枢木朱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