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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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ssion 3

无论朱雀的意愿是什么，任务还得继续。免去了自己寻找借口待在任务目标身旁的麻烦。鲁路修主动提出了带朱雀参观一下校园。领着朱雀在大学的建筑间漫步，鲁路修时不时停下脚步为他指认一下诸如食堂、图书馆的地点。朱雀一边观察着地形，一边顺着鲁路修的话语点头轻应。

“谢谢你，如果没有鲁路修，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朱雀话音刚落，便想狠狠地自扇耳光，他明明得与王子保持距离的。

而鲁路修闻言果然有些慌乱地垂下了眼睛，似乎不怎么擅长应对率直的夸奖，片刻后才转而问道：“你选定自己的课程安排了吗？我和你应该是一个年级的，没有的话，可以参考我的课表。”

“嗯……”朱雀迟疑地应了一声。在任务开始前，杰雷米亚的确有塞给过他一本写满了课程要求的手册，但朱雀没翻阅几页，便头疼地把它扔到了一边。先不提那本手册通篇德语，作为交流生，朱雀即将面对的是物理系二年级的课程，对于没有基础的他而言犹如天书。局促地笑了笑，朱雀续道，“课表，啊，对了，我因为家里原因晚报道了一个月，还能选上课吗？”

鲁路修笑着道：“这倒不需要太担心，这里的课程大多不需要事前选课。只有小部分实验课和限制人数的小课才需要事先在学校官网上登记。小课就算没有登记，只要找到还有空位的班级就可以去听讲；而实验课的分组现在才刚刚开始，你正好赶得上。”

“啊，是这样吗。”朱雀喃喃地说道，陌生的课程制度让他越发感受到来自长官的恶意。

“嗯，”也许是习惯了见到新生对此露出的茫然，鲁路修了然地笑了笑继续道，“因为没有事先选课，所以需要在学期结束前上网登记需要参加的考试。千万不要错过了时间，不然你这学期可就什么学分都拿不到了。”

——就算参加了考试，也许也拿不到什么学分吧。

尽管心中这样自嘲着，朱雀仍是在脸上挂起笑容，说道：“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可能还有许多事情要麻烦到你，我还可以时不时来找你吗？”

“当然。”鲁路修回答得丝毫没有犹豫。

朱雀注视着鲁路修带笑的脸庞，在心底再次叹出一口气。长相俊秀又平易近人，没有丝毫布里塔尼亚王室成员的架子，越是相处朱雀越是感到心虚，觉得自己仿佛一个欺骗他人感情的人渣。

“朱雀，怎么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鲁路修的声音让朱雀抬起眼，黑发青年正微微偏过头，关切地望着他。

“不，暂时没有什么问题了，”任务至上，朱雀咽下心中的烦闷摇了摇头，扯出一个笑容道，“今天麻烦你了，让我请你喝杯咖啡吧。”虽然这不能作为他欺瞒的补偿，但至少可以让他煎熬的内心稍微好受一点。

*

咖啡店里流淌着静谧的音乐，因为不是用餐时间，除了偶尔响起的勺子与咖啡杯碰撞的清响，店里便只有低低的人声。鲁路修坐在窗边的双人桌旁，心不在焉地搅着咖啡，时不时抬眼瞥向自己对面的朱雀。

朱雀比起那一晚初遇之时显得更为温柔，午后的阳光洒在对方棕色的卷发上带出一抹暖意。他原以为朱雀与自己年纪相差不大，没想到对方竟比鲁路修小了五岁。失去了夜色作为掩饰，披着金色阳光的朱雀五官中透出些亚洲人特有的稚气。

事实上，鲁路修在辨别亚洲人的年纪这点上一直不甚在行，甚至觉得朱雀此时看上去就算说他是高中生也充满了可信度。

为什么在那个晚上他会觉得对方是那么的成熟呢？鲁路修的脸颊顿时发烫了起来。不是谁都像他二十五岁还毫无性经验，或许他是不想承认自己在床上被一个小自己五岁的“男孩”玩弄得欲罢不能。

忽然，鲁路修正对上了那双同样望向自己的绿眸，下意识地便移开了视线。随即他才意识到自己无需如此，懊恼地抿了抿唇，重新抬起了眼睛。

然而再一次，鲁路修对上了朱雀刚移回的视线。“噗通”，鲁路修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便听见对方噗嗤一笑。

“不知怎么的，和你在一起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自处了。”朱雀的嘴角仍带着残留的笑意，压低的嗓音仿佛风中妖精的低语，吹入了鲁路修的耳中。

鲁路修感到双颊再次不可控地烧了起来，但仍是强做镇静地清了清嗓子，在嘴角弯起一个完美的笑容：“与平时一样不就行了？还是说我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朱雀似乎怔忪了一瞬，翠绿的眼眸如同要将鲁路修的模样深深映入其中一般，惹得后者几乎先一步缴械投降。幸好，在鲁路修狼狈地再次躲开对方的视线之前，朱雀收回了视线，摆弄了一下身前的咖啡杯，才道：“说起来，鲁路修，看你德语这么流利，你来德国很久了吗？”

话题被转开，鲁路修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略微有些失望，定了定心神答道：“已经五年了。”

“是从高中就来的吗？”朱雀略有些惊讶地追问道。

鲁路修摇了摇头：“我之前就读于其他系，物理是我第……二个专业。”将已经到了嘴边的“四”吞回肚中，鲁路修改口将数字砍去了一半——他不想让朱雀觉得自己是一个书呆子或者怪人。

“诶~鲁路修你真厉害，”朱雀露出一个惊叹的表情，让谎报了学位的鲁路修在座位上难耐地扭动了一下身体，“你毕业了没想过回过国吗？你的双亲……还在国内吧？”

“我就是不想回去才读了物理！”听闻朱雀的问题，鲁路修下意识地扬起了声音，将自己抱怨的话语经过一番加工后道出，“我一回去就得继承家族企业，我还有想做的事，不想这么早就被束缚住。”

发出一声沉吟，朱雀微微直起背脊靠向椅背，口中叹道：“原来鲁路修是大少爷啊。”

“怎么？”语气冷了几分，鲁路修抬起眼，王子的身份让他总是对于他人这样的感叹异样敏感。

朱雀失笑地摇了摇头，好似是被鲁路修的反应逗乐了。将手肘撑在桌面，朱雀一手支着下颌，微偏过脑袋，用噙着笑意的碧眸注视着鲁路修，道：“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在想，你是不是从故事中走出的王子呢。”

鲁路修的心脏漏跳了一拍，说不清是因为对方阴差阳错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还是因为朱雀那好似裹夹着电流的暧昧目光。鲁路修觉得与朱雀在一起似乎对他的心脏是个沉重的负担。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如同弹错的琴键，搅乱了一首美妙的协奏曲。

“这不是兰佩洛基吗？”一个金色卷发的男人推开了咖啡店的门，在瞥见鲁路修的一瞬便舍弃了原本的路线，径直向着鲁路修与朱雀的桌子走来。男人半长的头发被扎在脑后，算得上端正的脸上此时挂着讥嘲的笑容，让鲁路修作呕。

男人走到鲁路修的身边，满是恶意的目光在两人的身上转了一圈，用德语说道：“怎么？你现在不泡女人，改泡男人了？”

鲁路修捏紧了放在桌上的手掌，不假思索地用德语反唇相讥：“柯鲁夏克，你倒是少见的没有女人陪着，啊~你是刚被女人甩了吧？”话一出口，鲁路修才意识到朱雀也在一旁，不自禁地将视线投向后者，心头涌起一阵自己也说不清的慌乱——他可不希望自己才刚刚起航的恋情，因为柯鲁夏克的搅局而陷入危机。

柯鲁夏克显然没有体会到鲁路修纠结的心情，他只是如同一头被激怒了的斗牛一般红了眼睛，脸色狰狞地一掌拍在了桌子上，“你这混蛋，要不是你从中搅事！”

鲁路修与朱雀之间的咖啡桌震动了一下，也挑动了鲁路修那根名为愤怒的细弦。他甚至不敢去看朱雀此时的表情，只能庆幸于以对方的德语水平，也许听不懂他和柯鲁夏克的对话。然而，这一场约会显然已被彻底破坏。将这份恼怒倾泻在始作俑者的身上，鲁路修抬起眼斜睨向柯鲁夏克，冷冷地说道：“我只是让夏莉看清你的真面目而已，你只是想玩弄她的感情！”

像是被戳中了痛处，柯鲁夏克眯起眼睛，“今天你那个跟班弟弟不在，还敢得意？”说着，他伸手探向鲁路修的衣襟，挥起了拳头。

鲁路修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准备好迎接即将到来的疼痛。然而柯鲁夏克的拳头并没有落到他的身上。

朱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起，隔着咖啡桌握住了柯鲁夏克伸向鲁路修的右腕，用生疏的德语慢慢地说道：“住手，别碰他。”

柯鲁夏克想要甩开朱雀的手，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气急败坏地吼道：“你是什么东西？黄皮肤的亚洲猴子！”

“不准你侮辱朱雀！你这个种族主义者！”鲁路修也站起身来，只是以他的体格，在盛怒的柯鲁夏克面前气势上难免落入了劣势。他用眼角瞥向朱雀，后者正紧蹙着双眉，一只手保护性地挡在鲁路修与柯鲁夏克之间。

这一幕让鲁路修想起了与朱雀相识的那一晚，胸口涌起甜意的同时又有一些懊恼——为什么他总是让朱雀撞上一些自己遇到麻烦的场面呢？他就应该在见到柯鲁夏克的时候便选择无视对方，而不是没能忍住内心的冲动反唇相讥。鲁路修只希望朱雀不要认为他是一个喜欢招惹麻烦的家伙。

“喂，这里不欢迎种族主义者，出去！”

一声怒喝打断了鲁路修的思绪也冲淡了三人间一触即发的火药味，与鲁路修隔着一桌的客人站起身来，扭过头瞪视向柯鲁夏克。

其他客人也出声附和：“没错，要打架就给我出去！”

见咖啡店中的客人纷纷站起向他走来，柯鲁夏克愤愤地甩开朱雀的手，转身走出了咖啡店，离开前还不忘附上一句：“你给我记着！”

咖啡店的玻璃门被重重地关上，鲁路修轻吐出了一口气看向朱雀。看起来，这杯咖啡是无法喝完了，他轻咳了一声，说道：“我们也走吧。”

*

与朱雀并肩走在林荫小道上，鲁路修偷偷用眼角观察着对方。朱雀的嘴角噙着一丝恬静的笑意，方才在咖啡店的闹剧似乎已经被他抛在了脑后。然而当朱雀开口时，鲁路修才发现这只是自己的错觉。

“刚才那个人是谁？”朱雀问道，声音中带着丝好奇。

鲁路修蹙起了眉，光是想起柯鲁夏克便让他心生厌恶，只能含混地答道：“一个无聊的纨绔子弟，经常用花言巧语玩弄女性。之前他下手的对象正好是我的同学，所以我就使了点计让她知道了那家伙的真面目。”

朱雀沉吟了一声，片刻后有些小心翼翼地道：“鲁路修你真有正义感，一定很讨厌感情骗子吧？”

鲁路修闻言有些疑惑地看了朱雀，总觉得对方的语气有些奇怪，但很快他便将其抛出了脑海，答道：“差不多吧，欺骗感情的家伙最差劲了。”

朱雀笑了笑，没有再接话。

突然冷下的场让鲁路修有些不知所措，是他刚才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鲁路修不由得咬住下唇，忐忑地将视线向朱雀瞥去，对方却只是微微低着头默默地向前走着，似乎在沉思些什么。的确，他并不像朱雀所想的那么温柔，这只是他平时伪装自己的假面，鲁路修很自信能扮演好这样一个角色，为什么却偏偏在朱雀面前露馅了呢？然而他也并不想一直用虚假的人格欺骗朱雀，毕竟这对对方太不公平了。

两人在沉默中走了不短的一段距离，鲁路修才忽的意识到一个问题：“朱雀，你家也是这个方向吗？”

“嗯，应该是再往前面一条街后右转。”朱雀伸手指了指大概方向。

鲁路修顺着看去，心中一喜，脱口道：“原来你住得和我这么近吗？我的公寓和你只隔了一条街。”

“真的吗？”朱雀也露出了意外的神色，随即笑道，“那我们说不定以后会常常见面呢。”

朱雀的笑容好似给了鲁路修些许保证，让他原本七上八下的心脏平静了下来。站在通往自己公寓的街口，鲁路修蓦地想起此时洛洛应该已经到家了。如果被洛洛看见朱雀送自己回家，一场念叨在所难免。思及此，鲁路修站定了脚步，脸上的表情僵硬了几分，说道：“我家在那边，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

朱雀愣了愣，“诶？不要紧，我可以送你回……”

鲁路修急忙摆了摆手，打断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了。”说着，为了堵住朱雀的话头，鲁路修道了声别，便飞快地转身向自家走去。

*

望着鲁路修远去的背影，朱雀脸上的笑容渐失。

——鲁路修没让自己把他送回家，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朱雀摇了摇头，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朱雀快步向前，在他方才向鲁路修提及的街道停下了脚步。他所租住的公寓的确与鲁路修的住处只相隔了一条街，事实上，它们几乎是正对着的。但这显然并不是鲁路修所以为的巧合。

摸出钥匙打开房门，朱雀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公寓最深处的卧室。一支高倍率的望远镜架在床头，而望远镜对着的正是鲁路修的公寓。

几步上前，朱雀坐上摆放在望远镜之后的椅子，看向望远镜中的画面。

透过窗帘的缝隙，朱雀可以看见鲁路修坐在沙发上接过另一名栗色头发青年递上的红茶。朱雀从资料上得知，那名与鲁路修同居的青年是皇家派遣跟随王子的SP，化名洛洛·兰佩洛基，以鲁路修堂弟的身份守护在王子的身边。调近焦距将镜头聚焦在鲁路修的脸上，鲁路修面对洛洛温柔的笑容让这个表面上的兄弟关系看上去并不那么虚假。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像那样陪伴在鲁路修的左右，而不是隔着望远镜监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朱雀甩了甩脑袋，努力想把这些不合时宜的念头抛出脑海。然而他的大脑似乎拒绝合作，就如同在面对鲁路修时不自觉地说出暧昧的话语一般，朱雀发现自己总是无法将鲁路修当作一个单纯的任务目标。

视线再一次无意识地停留在鲁路修噙着笑意的脸庞上，朱雀惊醒过来的同时，嘴角露出一个苦笑。他应该拒绝这次任务的，在知晓了鲁路修真实身份的那一刻，他就该选择离对方远远的，最好再也不要有交集。然而朱雀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底其实隐隐为着能够再次靠近鲁路修而欣喜着。

然而朱雀也清楚地知道，眼前的一切都只是虚幻的泡影。无论是鲁路修，还是自己，用以示人的都只是一个虚伪的身份，而在鲁路修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这些幻觉都会在一瞬间破灭。

思及此，朱雀再次重重地叹出一口气。鲁路修再温柔可亲，也是布里塔尼亚的王子，是他的任务目标，他必须放下所有逾矩的念头。一遍又一遍地告诉着自己，朱雀继续监视鲁路修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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